枭眼看诗之十二:
诗词谈趣(二、灵趣)
按顺序,此贴应谈诗词谐趣的,然而原创评论班竹风笛要我谈谈纯诗,且一口一个枭大哥,叫得老枭心软如绵,那就放弃规则,先谈纯诗---------灵趣诗吧(在老枭字典里,纯诗与灵趣诗,同质异名者也)。
在《关于纯粹的诗》一文中,老枭曾对“纯诗”、“纯粹的诗”之类说法置疑。不过按辨证法观点,事物是一分为二的,彻底摈弃情感、思想,完全与社会、人生无关的“纯”,当然不存在,但相对的纯净、空灵、冷寂一些,纯心灵体验一些,还是可以的,正如瓦雷里所说:“纯诗的概念是一个达不到的类型,是诗人的愿望、努力和力量的一个理想的边界。”
与风笛美眉聊纯诗时,曾举王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为例。王维著名田园祖诗《辆川集》中,许多诗都充满灵趣,如《辛夷坞》: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花乃诗之媒。花与诗的关系,便如酒与色、爱与怨一般,关系密切得紧。历代诗人们或因花象征爱情、青春和理想而赞美它,或因花期短暂而惋惜生怜;屈原的香草群芳,抒发的是拒绝同流合污的高洁情怀,晏殊的“无可奈何花落去”,在幻灭中包合对人生的款款深情,朱熹的“万紫千红”,象征着一切初生的美好事物;林黛玉的赞花词,则是借花喻己自伤身世…,然而王维笔下的辛夷花,既不热烈也不哀怨,既不言志也不抒情,没有憧憬没有哀乐之情。陶渊明够淡泊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还有一点悠然自得的神情,而王维则冷寂得连这一丝悠然也没有了,空灵得连时空界限也没有了,令人读之“身世两忘,万念俱寂”(明胡应麟《诗薮内编》),真乃“入禅”之作也。
王维“晚年颇好道”,奉佛自娱,以禅宗态度对待世间万物,大多数诗作,洋溢着禅意灵趣。朱光潜在《中西诗在情趣上的比较》一文中指出:诗是非讨论哲学宣扬教义之具,但诗之内质若无哲学和宗教,则无法到达高妙之境(大意),这高妙之境,高者入禅,成禅境、灵境,冷寂空灵,无迹可求;卑者如僧,宣扬教理,阐述禅义,呆板枯燥,淡乎寡味矣。
老枭以为,所谓纯诗、灵趣诗,聊备一格可也,若一味强调空灵冷寂,一味追求超尘脱俗,一味以远离时代和现实人生为高,并不足取。诗,还是要有感情、有思想、有哲理、有热度,有现实性的人间烟火和悲天悯人的生命关怀,这才是诗之正途和大道。所以,这类讲空趣、讲超脱的纯诗,老枭极少涉笔。凤妹子要我贡献纯诗,美眉之命难违,勉强找出两首稍稍空灵一点的,献丑了:
独 步
曾借千山隐独踪,乘兴啸月最高峰。
轻挥竹杖敲天碧,绝响长传外太空。
翻译成新诗,就是:
拄笔为杖
独步万山丛中
有时对月长啸
有时乘兴登上高峰
挥杖轻叩碧空
有回音悠悠不绝
自天空那边传来……
东海一枭200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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