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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菊斋志异之暗香(城南全版)

人淡如菊  发表于2001-03-04 09:08:43.0


 

秦慕的家族发迹史并不长。 他的父亲年青时风流倜倘,再加上有些革命思想,在民国前是个很新潮的人物,据说很得女人们的青睐。革命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被北洋的一位大军阀某督军看中,从此步步高升直到最后成了督军府的参谋长。在一次争夺地盘的战争中,他们的队伍遭到夹击,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后,大军阀通电下野,将残部交给了他父亲,自己躲到了上海租界里做寓公。虽然是做寓公了,暗中还是把大权牢牢的抓在手里,用一部电台遥控着一切,直到他有一天突发暴病。他当晚就亡故了,死的时候只有他最宠信也是最年轻的九姨太在身边。他父亲和其他部下赶到上海大办丧事,在一切打点完毕后,九姨太掏出亡人的一封遗信,督军遗命让他父亲接管部队。大军阀的几个儿子都是不成气候的公子哥,自然没有力量来夺督军的位子,秦慕父亲便顺理成章的接了班。尽管许多人私底下对督军的暴卒和九姨太拿出来的遗信以及九姨太和他父亲的关系有过一些议论,可没人敢说出来。 秦慕的父亲为人很洋派,家里用的也尽是舶来品,可是他对家和土地却有着近乎虔诚的信念。随着父亲的高升,秦家在乡下的土地也日渐广阔。他在老家长大。一直到有一天父亲回老家,和奶奶商量,要让他这个唯一的儿子去上海念书,见识一下外面的花花世界。秦慕随父亲来到了上海,也见到了久已闻名的前督军的九姨太。那一年他十一岁。 九姨太的眼柔柔的。见到秦慕,喜欢的不得了的样子,端详了半天,转头向他父亲笑道:“跟你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大了肯定也是个风流种。”父亲在九姨太面前,全没了在家里时的威严,嘻嘻的笑着,嘴凑到九姨太的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话,他见九姨太推了他父亲一下,吃吃笑着,眼角俱是春意;却转回来蹲下身子,把他搂近身边,手放在他肩上。他有点不自在,在家里母亲从来没有这样对他亲昵过。站在那里,他一动不敢动,因为他能清楚的感觉到九姨太的胸正靠着他的头,软软的。她的嘴在他耳边说着话, 他觉的她的声音从一个很远的地方传来,没听清这个母亲唤作狐狸精的女人说了些什么,心里慌慌的,似乎她身上的香气要将他融化。 第二天,父亲和九姨太坐着新买的雪弗兰带他逛公司。九姨太嫌他乡下穿来的衣服太土,闹着要打扮他。售货小姐替他套着各种衣服,口里啧啧的赞叹:“好俊的小少爷。”,又转头恭维九姨太:“小少爷都这么大了,一点也看不出您的年纪,也只有您这么俊的少奶奶才养的出来这样漂亮的小少爷。” 九姨太听见这话,格格的娇笑着,头靠在身着便装的父亲肩上,那情景连他也觉的似乎九姨太和父亲更般配些,象他在乡下看见的火柴盒画里的夫妇那样,那时候秦慕还不知道什么叫明星。 父亲回驻地去了,把秦慕留给了九姨太。是一所教会中学,父亲说要让他受些西方教育,将来好和洋鬼子打交道。每天放学时,学校门口都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轿车。九姨太总按时车等在学校门口。同学有时问秦慕,那个每天来接他的年轻的女人是谁。秦慕含糊的答说是他姨妈。 九姨太的公馆在霞飞路边的一条闹中取静的小马路上。两层楼的洋房里房子很多,只他和九姨太住楼上,佣人们包括服侍九姨太的娘姨阿水都在楼下。九姨太的房间有根电线通到阿水的房间,一按叫人的开关楼下的铃就会响,不得主人的允许,佣人是不会擅自上楼来的,尤其是父亲在家的时候。 在那所教会中学念书的几年里,秦慕的父亲平均一个月回来两三次,家里一下就会有许多宾客来往。父亲一走,家里一下就静了下来。平常楼上就他们两个。他在房里读书,九姨太经常进来看看他,有时同着阿水送来些点心,夜宵,看他吃完;常常也会捏捏他的衣服,问问寒暖;有时候则象狸猫一样蹑进来,在背后看他。凭着那若隐若现的香气,他能知道她来了。他很喜欢她身上的香气,可是一闻到她身上的香气,他心里就慌慌的。 他们学校是男女同校,平常来往多的男女同学都请他到家里去玩过。对方家长们知道秦慕的背景,并不禁止过自己的子女和他交往。他也闻到过别人家女眷身上的香水味,可并没有那慌乱的感觉。他到别人家里去,常看见厅里摆着一两桌的麻将,热气喧天。回到冷清的家,常常是见九姨太一个人坐在大客厅里,听着留声机里传出的咿咿呀呀声。 到了过年和夏天,秦慕照惯例要趁放假回乡下探望祖母和母亲。他已经懂事了不少,以前回到乡下,母亲总会拉他到自己房里,悄悄的问他那女人对他好不好,他总是敷衍的说一般,他知道如果说九姨太对他很好会惹母亲不高兴。 又放假了,秦慕第二天一早便要乘火车回乡下去,东西早几天就由九姨太预备好了,晚上他去向九姨太辞行。那年的夏天上海特别热,九姨太正坐在厅里喝咖啡,穿着一件旗袍,露着两个雪白的膀子,映着他的眼明晃晃的。他低下头不敢看她,口里说要走了,请九姨保重身体,又问道为什么不去请些太太小姐来家里玩。九姨太将杯里的咖啡一口喝干,叮的一声轻响,将调匙扔进杯子,然后用好看的眼睛怔怔的看着他,柔柔的笑笑,叹口气对他道:“我这一生能守着你父亲,就心满意足了。九姨这样不是很好么?” 秦慕看着地上。注意到九姨太的旗袍是盖住那种脚面的时下最流行的样式。他在街上看到的时髦女郎都是穿这么长的旗袍,九姨太不大出门,她的衣服却永远不会落伍。可是,父亲总不在家,九姨太穿了怕只好给她自己看了。秦慕想起了九姨太房里的那面大穿衣镜。 火车缓缓的进了小城。秦慕的母亲和家里黄包车早早的在小城的火车站候着。这个小城所在的省份不是他父亲的势力范围,可早些年各地的军阀似乎都有默契,朋友或盟军且不必说,即便是敌方,也不会去惊扰对手的家人,相反在敏感的时候还会刻意派兵保护,以免引起误会,让对手把自家的祖坟也刨了。因此在这个省尽管各路人马你方唱罢我登场,这些年来,秦家还是在安安稳稳的做着大地主。 秦慕下了车,家里的佣人老田上去招呼他的行李,秦慕亲热的叫了声;“田伯辛苦你了。” 便由母亲把手执着,细细的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母亲心疼的道:“比过年时又瘦了,是不是那狐狸精不给你吃好的?” 秦慕忙道:“没有的事,前几天考试,没休息好。” 母亲每次见他都是这番话,只不过冬天的回家的时候母亲的话换成了:“怎么只穿这么一点点,是不是那狐狸精不舍得给你买衣服穿?” 大概是习惯成自然了。他也不多说。他知道母亲的心思。母亲对父亲外面的风流是无可奈何的,秦慕是秦家的独子,也是母亲的希望所在。只要父亲不把别的女人娶进门,他相信母亲就会这样过下去,过着乡人认为的好命的生活;这一点,祖母是站在母亲一边的。老太太早放过话,不管秦慕的父亲怎样在外面胡天胡地,她只认他母亲是她的儿媳。 自从离开家去上海,一晃六七年过去了。秦慕已由当初怯生生的小男孩长成了长身玉立的少年。坐在回家的黄包车上,看着路边的柳树,听着午后的蝉鸣,秦慕觉的外面混乱的局势和这个小城没有一些关系。这次再回上海自己就要进圣约翰读经济系了,摸着自己下巴上的些微胡须,秦慕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开始长出了胡子。他自己还没觉察到,只是有一天发现自己的盥洗室里多了一套美国进口的刮胡刀。秦慕猜不透九姨太对他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象母亲?她比自己只大十二岁,对自己似乎比一般母亲对自己的儿子还好。而自己对九姨太呢?那又是种什么样的感情?他心里又飘过了那隐约的香气,还有自己小时候靠在九姨太胸前那软软的味道。却不知为什么,突然又想起了前督军离奇的死。在这夏天的大热天气里,秦慕打了个寒噤。 回家后半个月,秦慕突然发起了高烧。来势汹汹,家里乱作一团。远在前方的秦父一天一个电话查问他的病情,祖母天天念阿弥陀佛。小城没什么名医,秦慕的母亲则几乎把找的到的医生请了个遍,各用各的药方,也不知道是祖母念经起了作用还是哪个的药方有效,慢慢的秦慕居然好了起来,只是身子弱了不少。又调养了半个多月,才渐渐的恢复。 眼看暑假就要结束了。这天晚上,秦慕的母亲进房来,给他端了碗莲子汤,看着他喝完,却还不走。东拉西扯了些闲话。最后秦慕看出来了,对母亲道:“妈,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他母亲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慕儿,听说现在外面时兴找女朋友,两个人在结婚前就可以见面的,你在上海是不是有这样的女朋友啊?” 秦慕笑了起来,道:“哈哈,在上海男女可以随便见面的,我们学堂里男女还一起上课呢,不过您说的那种女朋友我可没有。” 他母亲啊了一声,有些讪讪的。犹豫了半天,却又期期艾艾的道:“这次你生病,张神仙说你上辈子打死过一条蛇,现在是那蛇向你复仇来了,这次张神仙已经作法把她从你身上怯除,可他说可能她还会来。这次你生病,妈天天叫人去城里找捕蛇人把那蛇都买下放生了。慕儿你可要小心,以后见到蛇要躲着走,别吃蛇,回上海也别和属蛇的女人交往。” 秦慕挥挥手,“都是无稽之谈,什么年代了,您还和我说这些。好了好了,我听您的话就是。” 母亲忧心冲冲的走了。 第二天在回沪的车中,秦慕无聊之际,想起了母亲的那番交待,屈指一算,九姨太可不是正属蛇么。他摇了摇头,自己也觉的有些好笑。下了火车便看见九姨太。自从秦慕大些了以后,为了避免同学问起的尴尬,他便不要九姨太去接送自己上下学了。但每次秦慕从家里来回,九姨太还是会亲身到站相迎。今天的九姨太仅薄施脂粉,但因正是花信盛年,仍显的艳光照人,脚上是一双乳白色的高跟鞋,一个多月不见,旗袍又剪掉了一截,仅比膝盖下一点点,露出她修长的小腿。大概现在时下又开始流行短旗袍了,秦慕不由得惊叹上海滩女人服饰变换的速度。九姨太亭亭的过来,牵住他的手,眼睛有些红,道:“听说你这次回去差点儿把命丢了,九姨担心死了,现在可大好了?” 秦慕的手被九姨太软软的捏住,鼻里闻着那熟悉的香气,心里一荡,忙镇摄心神,装作自然的把手抽回来,嘴里嚅嚅的道:“多谢九姨挂记,感冒发烧而已,已经恢复了。” 那天晚上,秦慕便睡不大着。 世事变化很快。早几年秦慕的父亲就不叫督军了,现在奉南京政府的号令,成了省主席。沪上十里洋场却仍旧是一如既往的繁华,没有感觉到外面的变迁。不同的是,七七事变后,严谨的圣约翰大学也开始了招收女生。秦慕的中学同学除了让家里送出去留洋的,大部份现在又成了大学同学,其中也包括中学里一直对秦慕暗怀情意的张心宛。心宛的家里是苏州的大丝绸商,在上海也有很大的生意。心宛大方漂亮,可秦慕对她没什么感觉,只和她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偶而会和她去看看新来的好莱坞电影,或一起逛公司。每次心宛在公司里试穿新衣时总要问他自己穿这件衣服好不好看,这时秦慕常常会不自觉的在那套衣服里勾勒着九姨太的身材,想象着九姨太穿这身衣服会是什么样子;直到心宛在他胳膊上拧一下,他才痛醒过来。 (其它人的续文从此插入) 早春还是很冷的。秦慕坐在床边,掩好九姨太的衣服,九姨太闭着眼睛,两腮桃红未退,还在回味刚才的战栗,口里喃喃的道:“慕儿,慕儿。。。” 秦慕不由的伸手过去,在她光洁的脸上抚摸,她的脸滚烫。九姨太身子侧过来,向着秦慕,将自己的手盖住秦慕的手上摩挲着,眼仍闭着。那阵香气更浓了,他看着她,也不知是悲伤是喜悦。他感觉好象已经得到她,可似乎又觉的自己离她越来越远。 自从那次从底下人的议论里知道父亲在外面又有了新欢之后,他才突然醒起,有两个多月没见到父亲了,也明白为什么那次看到九姨太背地里的红眼圈。当听到那个消息时,他不知道自己是种什么样的感受。他看过<少年维特之烦恼>,是心宛买给他的,扉页上题着“哪个少男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他的烦恼应当是来自九姨太了,可这烦恼让他觉的是没有希望终结的。他本以为他和九姨不会有开始,也不会有结果。 不知道他和九姨太是怎样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是他的大胆,还是她的纵容?她一向以来就很纵容自己。然而,这一天终究是来了,不管他愿意不愿意。秦慕想,以后呢?那香气浓的让秦慕窒息,他的心也往下沉,脑海里浮出了乱伦两个字,犯罪感带来的惊恐,让他的手哆嗦了一下。 九姨太尤不觉的有异,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右胸上,梦呓般的道:“你们父子两个一样的脾性,那年,你父亲悄悄的跟在我后面,也是这样,一口噙住我这里,我就浑身发软了。。。” 秦慕听到她提起父亲,本来在她胸前抚摩的手象蛇被噬了一口,登的缩了回来。九姨太猛的睁开眼,急急的道:“不许走,你别离开我。” 秦慕被吓了一跳。九姨太坐起身来,象看穿他的内心:“害怕了么?真是没骨气,比你父亲差远了。” 秦慕听到,也不说话,转身便走了。九姨太在后面恨恨的道:“好,你走。。。” 第二天下午,秦慕下了课出来。心宛不知道秦慕为何一天没和她说话,有些不满,可还是拿了课本跟在他后面一起出校。秦慕刚出校门,便听到心宛一声惊咦道:“你姨妈来了。” 秦慕便看见自家的汽车远远停在兆丰公园的后门。秦慕对心宛说声:“今天家里晚上有事,明天见。” 便丢下在跺脚的心宛,自己硬着头皮走过去,叫了声九姨。九姨太笑颜如花,似乎昨天的事没发生过:“慕儿来,九姨带你去德大吃牛排。” 九姨太和秦慕隔着桌子坐着。秦慕胆怯的看看四下,不知道九姨太打的是什么主意。九姨太一双妙目直愣愣的看着他。秦慕不自在的将头别开,九姨太便有些生气,咬着玉贝样的牙齿:“早知道,男人都是这样的,得手了就不管不顾。” 秦慕嚅嚅叫了一声:“九姨。。。” 九姨太冷笑:“你现在还叫我九姨?” 秦慕将头别开,不敢看她。九姨太鼻子里又哼了一声。 两人沉默了半晌,菜上来了。九姨太将牛排推给他,道:“吃吧,牛排冷了不好吃了。” 秦慕拿起叉子,在盘里拨弄。九姨太也是一样,到后来索性将盘子一推,叹了口气道:“小冤家,你不用怕,你父亲那边有我。他就知道了又怎样?他有把柄在我手里。” 秦慕惊愕的抬起头来。他从来没想过去挑战父亲。他的印象里父亲是一个严厉的人,外表文质彬彬,可他能做到个位置,不说视人命如草芥,但对敌人的心狠手辣也是有名的,对背叛他的人尤其如此。九姨太盯着他,眼神突然凌利:“你别想离开我,你从十岁出头就来到我身边,你想些什么逃不过我的眼睛,你敢离开我,我要让你们秦家身败名裂。” 她的目光让秦慕觉的害怕。秦慕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再也回忆不起那个对他象母亲一样照顾温柔可人的九姨。此刻她身上的香气更让他眩晕,秦慕突然想起了去年夏天自己大病后母亲的话。 秦慕昏昏沉沉的过着日子,他现在学会了喝酒,经常在离学校的不远的百乐门和群新结交的狐朋狗友喝的大醉,然后带着个舞女去开房间。他不用担心钱,不够了就去找父亲在上海的办事处要。不久,秦公子的名声就传遍沪上欢场。 他知道绝望了的女人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他想躲,可是却不得不回家见他怕见的人,不去舞场的日子,他经常喝的大醉,然后倒在九姨太的怀里。醒来后总是脑痛欲裂,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在清醒的时候,他常常想,维特之爱上绿蒂比之自己当初爱上父亲的女人,真是在天堂了。每当这时,他便有一种毁坏所有的冲动。 秦慕又喝醉了。在旅馆的床上,他半夜醒过来,两眼空洞的望着天花板。突然,他发现自己的胸口湿漉漉的,忙坐了起来打开灯。秦慕看见一头的乌发散在自己胸前,他轻轻挑起那黑发,登时怔住了,失声道:“心宛!你怎么会在这?” 心宛见他醒了,坐起身来,擦去眼泪,下床披好衣服。她用红肿的眼看着他:“阿慕,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身上发生什么了?” 秦慕避开她的眼睛道:“没有,没发生什么。” 心宛锐利的眼神看着他:“不,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这半年来你就象鬼魂附体一样变了个人。” 秦慕却不回答,怔怔的看着她:“你何苦如此?” 心宛眼里又落下泪来:“我求你,别再这样下去好么?今天看到你在舞厅那个样子。。。” 秦慕看着她,一言不发起身穿好衣服,却在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心。 秦慕拿起床头的白兰地往嘴里猛灌。一瓶酒让他喝下去大半,他在心宛嘴上狠狠亲了一下,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他知道自己口袋里有一把匕首,以前见父亲的副官长在把玩时觉的很精致,便讨了过来。这些日子因为天天在风月之地厮混就放在了口袋里防身,黑道上的朋友都知道他秦公子,他带着它只是为了防哪个不生眼睛来挑衅的小混混。 回到家,今天九姨太没有在客厅等他到半夜。他上了楼,九姨太的房间门开着。九姨太坐在梳妆台前,似乎在写着什么。九姨太看着他,秦慕却没有看见她眼里的怜惜。当她手伸向他的胳膊时,匕首闪着寒光,从九姨太的胸口插了进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象雪花落地般。九姨太好象明白了什么,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却仍然抓向他的胳膊,口里吃力的道:“天。。天还没暖,怎么只。。穿。。。这么点?” 这句熟悉的话象是一下拉开了秦慕记忆的阀门,让他回到了从前。他看见了一个男孩在地上摔了一跤爬不起来,在大叫九姨。秦慕眼泪夺眶而出,叫了出来:“九姨。。。” 秦慕跪在地上,抓着九姨太的手,他能听见自己的牙齿在发抖。九姨太的摇了摇头,轻轻的道:“慕儿。。。慕儿。。。九姨不。。。怪你,这些日子。。九姨。。。也折磨的你苦了。。。” 九姨太的右手动了动,伸向秦慕的脸,秦慕忙把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九姨太缓缓道:“慕儿。。你。。瘦了。。” 她好象突然想起什么,左手吃力的移到自己胸口伤处,捂住伤口,然后握住那匕首的刀把。又吸了口气,接着道:“你知道。。。什么叫。。。叫。。刻骨铭心么?。。。我虽然。。走了。。可在五十年后。。。你打开我的坟墓。。。,只怕你会看到。。,我的骨头上刺着。。。的。。是个。。秦。。字。” 她闭上眼睛养了一会,嘴里呢喃道:“九姨。。唱。。歌。。给你。。听,你父亲。。就是。。听到我唱这首歌。。。喜欢上我的。。。” 她嘴里轻轻的哼起了一首歌,声音越来越轻,秦慕能感到她贴在自己脸上的手越来越冷,他的心也越来越冰凉,那股香气在渐渐的淡去。他猛然跳起来,一边朝楼下冲去,嘴里大叫“来人哪,快打电话。。。” 不料一脚踩空,整个人顺着扶梯滚了下去。秦家楼下乱作了一团。 当秦慕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医院的病床上。一睁开眼,看见他父亲关切的眼睛,还有就是边上围了一大群医生护士,大家都长出了一口气。他父亲挥了挥手,其他人都退了出去。他吃力的要坐起来,他父亲按住他道:“慕儿,你先躺着。” 秦慕好象想起了什么,说道:“九姨。。她。。她。。” 他父亲恻然的说道:“慕儿,你是九姨一手照顾大的,我知道你很伤心。” 沉默了一会,他又说道:“我也没想到你九姨会走这一步,爸爸对不起她。”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匕首,交给秦慕,批评道:“你这孩子也太不小心,王副官长给你的匕首也不好好收着,让你九姨拿去了。原来刀把上都是你九姨的血,我让人洗干净了,还有些血丝在上头,洗不掉了,你留着做个纪念吧。”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叹一声道:“这是你九姨的遗书,你那天大概还没来的及看吧?她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你了。我在上海新买了所洋房,九姨这所房子我隔几天给它卖了,你出院后去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就搬到那新地方去,免你看了触景生情。” 秦慕的父亲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出去拜会几个客人,下午再来看你。” 顿了顿,又说:“你住院的这几天,有位张小姐一直来看你,刚才去庙里替你拜菩萨去了。我看她不错嘛,听说她家里是苏州巨富,哥哥也是个大买办。相貌家世都很般配,不妨多来往来往。” 说着,他转身走了出去,把病房的门也随手带上。 秦慕的眼泪往下流,那遗书写了些什么,他全没看清楚。 五天后的傍晚,秦慕站在那个他生长的院子里。 这所房子马上就不姓秦了,他忽然想起九姨临死的那句话,却不知道她骨头里刻的是哪个秦字,应该还是指他父亲吧。他摇摇头,努力让自己不去寻找答案。 黄昏里的风吹在身上,让他找不到一丝春天的感觉,不知为什么这春风在他心里流出少年维特里莪相的哀诗。“春风啊,你为何将我唤醒?你轻轻抚摩着我的身子回答:“我要滋润你以天上的甘霖!”可是啊,我的衰时近了,风暴即将袭来,吹打得我枝叶飘零!明天,有位旅人将要到来,他见过我的美好青春;他的眼儿将在旷野里四处寻觅,却不见我的踪影……” 帮他收拾完东西的心宛走过来,惊醒了他的沉思。他闻到心宛身上的香气,不由皱皱眉,心宛看见了问道:“怎么了?” 秦慕揽住她的腰:“以后别搽这么浓的香水。” 心宛嗯了一声,脸贴住着他的手臂。他们相拥着向门口走去。 到了门口,秦慕转过身,回首望着暮色里的小楼,口里喃喃的一声:“九姨。。。” 后记: 严格说来,这个故事不算志异。所以疏香骂我骂的有道�

 


小海代续版

人淡如菊  发表于2001-03-04 09:10:06.0


 

(小海续) 父亲当了省主席,自是又多了几分威仪。本是风流倜傥的他,艳遇也接踵而来。一个北方来沪的戏班子里唱旦角的姑娘,勾走了父亲的魂。父亲几乎不回家来。九姨对父亲每周一次的电话问候起初还轻声细语地嘱咐或玩笑,渐渐地连接也懒的接了。电话慢慢也来的稀了。 不管对父亲的态度如何,九姨对秦慕却更加上心地呵护。很多该由阿水办的事情一应由九姨接手做了。每天早上拿着干净的内衣亲自为秦慕换上,嘴里还喃喃地说着诸如衬衣的领子浆的太硬了,我慕儿的脖子不舒服;内裤已经穿了一个月了,应该换新的了等等这些琐碎的话。秦慕一点也不觉得九姨罗嗦,相反觉得九姨软软的念叨象是习习的小风,吹走了他晨起沉闷的倦意,纤细的手指不时碰到他身体敏感的部位时,也时时地会惊起他暖暖的一丝嫉妒:这只手是属于父亲的。 每天的早饭都是九姨亲手操持。她不停地说着:吃吧,多吃点,正长身体,还要用脑子,营养一定要足够。天天都是这些话,秦慕从来没有厌烦。从九姨那几乎闭气凝神般的注视里,秦慕觉得自己象领受圣餐似的飘忽,他觉得自己的早餐是沉浸在一种曼妙的乐声中了。这种感觉通常会伴随着他一天的功课,使他一天都很舒坦。 那天的天气阴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从泥土中散发出来的憋闷了许久的腥气。好象要下雨。 心宛放学后在校门口对秦慕说:“看电影去吧,今晚我特别想和你在一起。”秦慕想起九姨说今天要去给他买他最喜欢吃的大闸蟹,就对心宛笑了笑说:“去我家吃大闸蟹好不啦”?心宛小嘴一撇:“我不想看见你的姨妈”。秦慕吃惊的问:“为什么”。心宛不说话了。她眼睛看着地,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秦慕从心宛的神色里似乎看出了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沉默了好一阵,秦慕挽起心宛的胳膊说:“走,去看电影。”坐在电影院里,心宛的小手始终抓着秦慕的手,从指尖传递给秦慕的是少女的羞涩和满足。秦慕机械地让心宛握着他的手,心里却思念着他的九姨。他奇怪自己对一个白天没见面就开始思念的九姨为什么有种放不下的感觉。他知道,完全不是他喜欢吃的大闸蟹的缘故。 散场了,外面果然下起了暴雨,上海已经好几年不见这样的大雨了。天好象漏了。 隆隆的雷声震的秦慕一阵阵心悸,他感觉到一种让他裂开的烦躁忽然袭上心头。他对心宛说:“给你叫辆黄包车送你回家,我就不送你了。”心宛恋恋不舍地拉着秦慕的手,看着他焦灼的眼神,若有所思地说:“噢!你是该早些回家的。” 秦慕目送心宛乘的车消失在倾盆而下的暴雨中,自己也要了一辆黄包车向家的方向去了。一路上闪电不时地掠过漆黑的天空,每一道闪电都能使秦慕看见九姨苍白的面孔和焦虑的目光。闪电过后的每一个炸雷都好似九姨撕心裂肺般的呼唤。秦慕很为自己的这种感觉而莫名,嘴里又不停地催促着车夫加快他的脚步。 透过厚重的雨帘,秦慕看见了自家的小楼,他舒了一口气。好象赶了一千年的路。一道强烈的闪电使秦慕几乎眩晕地看到了一个人影,他的九姨穿着一件浅色的旗袍,孤零零地站在雨地里,翘首向秦慕这个方向望着。没有雨伞,没有雨衣。。。九姨、九姨,秦慕小声叫着,原本放下的心此刻砰砰地跳了起来,当车子停在小楼门口时,车夫掀开门帘,看见的是一个瘫坐着的目光呆滞的少年。 九姨快步迎了上来,把手里原就拿着的一大把湿钱统统放进车夫的手里说:“不用找了”。她轻轻地扶起秦慕,缓缓地走下车来,仿佛扶着一个病弱不堪的娇儿。九姨身上淡淡的香气使秦慕恢复了知觉。他不由自主地把胳膊缠绕在九姨的肩上,靠着九姨湿漉漉的柔软的身体,移步向小楼走去。。。 (小海续) 佣人们一阵忙乱伺候着九姨和秦慕洗澡更衣。餐厅里弥漫着大闸蟹诱人的香气。洗过热水澡,秦慕感觉舒服了许多,穿着一身淡蓝色丝绸睡衣迈着轻快有弹性的步子来到餐厅时,他看见九姨已经坐在餐桌旁在等他了。浴后的九姨今天显得格外娇艳,粉红色的腮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湿漉漉的头发高高地挽在头顶上。雪白的丝绸睡袍松松地挂在她香气袭人的丰满的身体上,更衬托出九姨犹如出水芙蓉般的婀娜。秦慕看得呆在那里。九姨看见秦慕孩子样痴痴的目光,笑着举起一只拳头大的螃蟹招呼着秦慕:“快来吃,要凉了啊。”秦慕紧走两步坐在九姨的对面,呆呆地接过九姨递过来的螃蟹。。。 喝了些绍兴黄酒,秦慕感觉象驾着云彩一样被阿水扶上了自己的睡房。他一头栽在床上沉沉地睡去了。 九姨坐在秦暮的床旁,看着秦慕熟睡的脸。他的嘴角微微向两边抿着,仿佛嘴里残存着蟹黄的余香。他睡觉时那种满足的睡态和他爸爸简直一模一样。九姨的眼前浮现起和秦父阳光一般的日子。那时的秦父对自己是何等的钟爱,她凝视着自己无名指上那颗眩目的钻戒,眼前晃动着自己情人醉眼迷离的脸庞,耳边也回响起每晚为秦父按摩时他那浅声的低吟。九姨恨恨地想:那个忘恩负义的人啊。当年在督军的麾下做参谋长,是我冒死使你执掌了大权,是我为你抚养了这个孩子。可是你给我了我什么呢?你狠心地在这座小楼里关起了一个忧愁孤独的灵魂。九姨被多日来萦绕在心头的怨恨弄的有些忿忿不平起来。 今天这场大雨使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对眼前这个男孩子父亲的感情早已经潜移默化地转移到男孩子的身上了。在雨中伫立时她期盼的就是这个熟悉的身影,秦慕用臂膀饶在她肩膀上的时候,她感到了久违了的战栗。她需要温存,她需要抚慰,她需要一个男人。她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秦慕,秦慕出现在她梦里的时候就是她的男人。九姨慢慢地伏下身去,温存地吻了秦慕微微抿着的嘴唇。 秦慕醒了,他有些诧异自己身边异样的感觉,伸出手去,触到了一个软软的身体。奇怪的是,他即没慌张也没害怕,好象从来就有一个女人和他同床共枕。他闭着眼睛轻轻抚弄着那个身体,轻轻地寻找着那个身体给他的回应。秦慕想起了7年前他被父亲交到了九姨手中的那个秋天。。。柔柔的眼,软软的胸,带着香味的呼吸。呵!九姨!。。。。。。 暴雨过后浮在云层上的月亮偷窥到两个交融了的灵魂。


  暗香(秋水灞桥续)

秋水灞桥  发表于2001-03-06 02:41:01.0


 

九月一过,便是一阵秋雨一阵凉了。沪上潮湿的空气,更惹得一股雾气时常萦绕在城市上空。夏日残留的余热,在傍晚的时候,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还能稍微觉察得到。有时也能听见蝉声,但已经稀落得连不成片了。 秦慕的房间,正好对着那个攀了紫藤的小院。晚饭后,他习惯到窗前望一会儿。有时是对着远处街道上稀少的行人发呆,可更多的时候,他会注意到九姨太踱着缓缓的步子,在紫藤架下走来走去。看着她的身影在叶子的空隙之间忽隐忽现,他的思绪常常会不连续起来。她在藤椅里坐下,佣人端上一杯咖啡,又悄悄退开了。她便一坐到天黑。大门外是排得很整齐的法国梧桐,静默中听得见树叶被风卷起来的沙沙声,他便想,九姨太不常出门,家里也少有客人,她每天就在这静悄悄的房子和院子里盘桓,都在想些什么呢? 他叹口气,回到桌子前,摊开书页。他也搞不大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叹气,大概是对书里那些晦涩的理论很不耐烦吧。有时,窗外也会飘来一阵花香,辨不清楚是什么花,仲秋季节,应该是桂花吧,可是又有点不象。大约夜来香的味道冲淡了,也很是好闻。他又想起九姨太的香气,他想,如果香味分成白天和夜晚的话,那九姨太应该是属于夜晚的吧。 有时,他也会回得很晚。这时就会在客厅里面见到九姨太。他开门的声音会使她猛然抬头,然后她起身迎上来的时候,他便闻到夜晚的味道。佣人们都早睡了,大房子里静静的,他便和九姨太一起往楼上走。留声机关了,最后两句歌词就似乎凝固在空气里。“哎呀妹子你那温柔纤纤的玉手,能否挽回你似铁郎君的心。。。”九姨太的高跟鞋敲在楼梯上,秦慕恍然之间,便觉得这所大房子的确是空了一点。 九姨太渐渐不到院子里散步了,大约是天气越来越冷的缘故吧。以前,电话铃声一响,九姨太就惊跳起来,随后秦慕便听见她的脚步嗒嗒嗒地往电话那边去。这时,稍显突兀的铃声和她的脚步混在一起,总让他有种怪怪的感觉。他如果竖起耳朵,是可以听到隐约的笑语的,但他总在这个时候支使佣人做这做那。 可是这样的情形现在也越来越少了。九姨太的旗袍还是时时跟紧潮流,她头上的发髻还是那么整齐光亮,她身上的香味一如既往的飘散在大房子里,而对他的关心,也没有丝毫变化。可秦慕却益发烦恼起来。他不曾问过自己到底烦恼些什么,只是经常会想起<玛丽恩巴德悲歌>中的两句诗:“别人在痛苦中缄默不言,上帝却让我倾诉我的烦恼。”每当想到这里,他都会嘲讽地轻轻嘟囔一句:“恰恰相反呀。” 那天以前,他似乎一直不觉得九姨太也会象寻常人一样生病的。在九姨太晕倒在他怀中之前,他也从没有注意到九姨太那天特别的憔悴。那天晚上他进屋的时候,九姨太还照例在客厅里听她的留声机,留声机里面也还是有几分愁怨的女声----一切并没有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可是终究九姨太还是软绵绵地倒在他身上了。他先是对那扑面的香气感到一阵眩惑,怀里温软的肉体让他浑身一颤。接着他看见她苍白的脸色和乌青的嘴唇,这才慌忙按铃叫人。医生说,这只是一时的体虚,心病所致,于是就只开了一副寻常的补药。他于是想到了留声机里那些咿咿呀呀的声音,还有渐渐沉寂下去的电话。后来,他又偶而听到阿水他们的谈话,说是他父亲在外面又有了新欢,他才算完全明白,不由得也为她伤感起来。 接下去的那几天,他经常到九姨太房间里去。坐在她的床前,他努力驱赶关于那天的回忆,想挥散那种缠绕他的眩惑,这时她悠悠醒转,正正看见他睁着双火辣辣的眼睛在狠狠摇头。九姨太猛然一惊,避开了那双盯住自己的眼睛,那眼神似曾相识。秦慕没想到九姨太竟然会突然醒来,忙低下头,站了起来。一层雾气蒙上她的眼,轻叹一声,闭上眼睛,慢慢把脸侧了过去。“慕儿,去睡觉吧,我没事的。”秦慕低眉,看了一眼她散落在白色枕套上的长发,悄无声息地掩门而去。 后来,不知为什么,九姨太晚上不在客厅里面等他了。每次夜归,都不再听得那嗯嗯啊啊的唱词,他就颇有些烦躁地踏着楼梯。这时,九姨太屋里便有些声响。 一冬无雪,可这个冬天却异常的冷。似乎是天气也闷着不肯发泄出来。晚餐通常是火锅,川火锅在上海安家以后似乎有了些微的改变,可那麻痹人们感官的功能却理所当然地保留了下来。透过腾腾上升的雾气,九姨太的脸份外的红。饭桌上,九姨太仍然热乎地给秦慕添菜,一边还问些学校里的事情。只是,在吃饭的时候,是不再会有电话响起,叫九姨太匆匆跑开的了。他还记得电话最后响起的那一次,尽管他照例唤佣人给他倒茶拿纸巾什么的,却还是清楚地听见电话摔在地上的声音。那次,九姨太没有再回到餐桌旁。 他经常望见九姨太独自站在楼上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梧桐树光秃秃的枝桠,透过那枝桠往远处,便是基督教堂灰色的尖顶,在冬季的阴天里,看不清楚那十字架,只可以看见一层水气笼罩着。他没有刻意放轻脚步,但她还是被吓一跳。她转过头来的时候,眼睛有些红,却还是熟悉的微笑。 他独自的时候,细细回想九姨太那双眼睛,竟然露出些宛转流动的意味。想到这里,他会摇摇头,是幻觉吧。九姨太对他,一向都是怜爱有加的,他这么告诉自己。他又想到自己看过的一幅画,半边脸庞是欢颜,半边却是悲凄,当时他就伸手出去把悲凄那面遮住,把那妩媚左左右右瞧了一会,换了只手,又把欢颜那半遮住。把手拿开后,他又盯着整张有几分古怪的脸看了好一会,忽然涌上一阵心慌。那天在静悄悄的展厅里,他的确是想起九姨来了。 九姨对他是更亲近了,还是疏远了呢?他自己也辨不清楚。出门的时候,九姨太总还是会微笑着捏捏他的胳膊,看他穿得是不是够。他进门的时候,如果九姨太在客厅里,就会上前来接过他的大衣,他的大衣带着一股寒气就那么到了九姨太手里。这时如果他直视着她,她便问他白天过得怎么样,把话岔了开去。他在房间里看书的时候,九姨太不再悄悄走进来看他了,夜宵也总是阿水一个人送来。但是,他偶尔却会感觉到,有一双象猫一样的眼睛,在悄悄打量着他。那猫却是灵巧的,他永远都无法捕捉得住。 如果不是那个晚上,恐怕会一直相安无事吧?到现在,秦慕还这么想过。 停电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秦慕支呀一声推开门的时候,恍然看见九姨太坐在沙发里,旁边的烛台上,孤单单地燃了支白蜡烛。她又象很久以前一样站起身迎上前来。 一股醉意又涌了上来。几个同学的玩笑话也浮了上来。倒也不能怪他们爱拿心宛和他开玩笑。他那时苦笑,拿起杯子猛灌。他觉得人们都比他幸运,就算是歌德晚年喜欢上那位十八岁的少女,那场突如其来的恋情徒惹了不少苦闷和闲话,却还至少比他秦慕强上那么一点点,至少歌德苦吟,还是千古诗篇。 “慕儿,路上还看得清吧?”烛光映着她的脸,映出些微的苍白,她的一双妙目,有几分关怀,似乎还有几分的宛转。熟悉的香气再次笼罩了他。 现在回想起来,天堂和地狱就在那一刻同时开启了。他不知自己为何突然不管不顾起来----或许是她眼中的怜惜,或许是那猫一般的眼神----他猛然拦腰抱起了她,蜡烛掉在地上,叭嗒一声轻响,灭了。他恍惚听得她叫过一声“慕儿”。 他摸索着往楼上走去,几欲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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