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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刺秦(转)

阿甘2000  发表于2000-12-11 09:40:56.0


 

现场@纯文字 主 页|总目录 |作者索引| 投 稿|讨论/留言 -------------------------------------------------------------------------------- [Posted on 2000-11-27] ·瞎 子· 刺   秦   这是我第二次渡过易水了。   连我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麻木漠然和漫不经心,过去的记忆已经从鲜艳的血红褪成了一种黑白的、不连贯地晃动着的图片,遥远而陌生。   不知不觉,我在易水的涛声中陷入一种其实是呆滞的沉思。   眼前依然是那些看不真切的黑白影象。模糊中似乎有幢幢的人影四散奔跑,耳边是忽远忽近的喊叫声,很慌乱嘈杂的那种,而自己只是呆呆地站着,仿佛这些慌乱嘈杂不属于我的世界。远处有火光冲天罢?否则抖动的光芒是什么呢?我深沉地停留在原地,感觉象个智者,其实脑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模糊的空白和令人昏昏欲睡的嗡嗡声,仿佛是电影胶片放到了尽头。   视线开始抖动起来,好象有人牵着我的手,拼命地奔跑 记忆中只有在充满香气的草地曾经这么奋力地奔跑过。这个记忆倒是很清晰,眼前时而抖动着碧蓝碧蓝的天空,没有一片云彩,时而是翠绿得纯粹的草地,望不到尽头。我的视野被这两种颜色充斥着,仿佛是烙铁烙在脑子里,与此同时烙下的还有自己放肆的笑声和达至颠峰的快乐。   那年,我五岁。   景色突然又回到了黑白的状态。眼前依然是抖动的天空和草地,不过全都是黑白的,心情也慢慢清晰起来:一种彻底的惊慌和绝望。我甚至听到了自己粗重的气喘吁吁。   对了,我是在逃命。   颜色突然鲜亮,声音也真切起来,好象是家里那台破旧的彩色电视机突然又正常工作了。   果然是火光,而且漫山遍野,令我不寒而栗。充斥于天际的是震耳欲聋的声音:士兵的喊杀声,垂死者的惊呼和嘶吼,兵器交接的铿锵,还有自己惶恐急促的呼吸。   一条河离我越来越近,我不清楚为什么要朝那里跑去,也许是出于本能,也许仅仅是因为母亲在紧紧攥着我的手往那边拽。总之,我仿佛一个快在沙漠里渴死的人拼命朝那条河奔去。   后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仿佛在耳边。在颠簸中,我的脑子是糊里糊涂,感官却清醒得可怕。我能分辨出后面秦兵沉重的脚步,他们的佩刀和铠甲轻碰的叮当声,甚至知道他们因为长时间地嘶吼嗓子已然沙哑,极类似野兽的声音。   鬼使神差我回了头。这是我在奔跑开始以来第一次回头。   父亲的盔甲已经脱掉了,棉布外衣上沾满了血。这件外衣是母亲自己纺线,自己织布,自己剪裁的,父亲一直藏在箱底。不过我曾经偷偷抚摩过,柔软而舒适,象母亲的手。白衣上所剩无几的白色在鲜红的血色映衬下显得格外洁白。这种白色异乎寻常地熟悉,记忆中似乎没来由地出现了一场大雪的印象,明确而神秘。父亲手里的大刀已经没有往日的光泽,甚至连那些充满杀气而雕刻精细的花纹也看不见了,只有粘稠的鲜血顺着刀锋往下流淌,流过刀柄,流过父亲宽厚的手掌。一刹那,那些纯粹鲜红的液体仿佛是有知觉有生命地朝固定的终点前进。我很奇怪,父亲的刀向来是不沾血的,他自己也经常夸耀说他的刀一划而过后,最多也就只有一滴血从刀锋的最前端飘落,仿佛是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下。   所以这把祖传的宝刀有个很奇怪的名字:滴泪斩。   其实这一切只有很短的时间。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人的思想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想到那么多的事情。现在我依然没有答案。   在我回头的一瞬间,身子在外力的作用下猛然腾空而起,我是在落入河中才知道那是母亲把我推入水里。很惊异地发现娇弱的母亲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   冰冷而湍急的河水很快模糊了我的双眼,不过我还是可以看见父亲的人头从脖子上飞起,划出一道抛物线。它落入河中,溅起红色的水花。我觉得似乎是落在我身边,因为我闻到了鲜血浓冽的甜香。   望着岸上,母亲正回过头来。也许是看我,不过我倒坚信她是在看父亲最后一眼。然而很快,她就把目光死死地盯着顺水漂流的我。   一切都象是电影中的慢镜头。我没有遗忘任何一个细节。她在冲我微笑。她的笑容经过河水的折射非但没有模糊,反而极度清晰,眼角的细细的皱纹经过放大有些不成比例,显得非常诡异。但她眼神里的内容至今我依然未能完全读懂。很久以后,我也尝试着理解,发现里面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澈入心骨的悲哀,甚至还有轻蔑和喜悦。这些发现不止一次地让我脑子混乱不堪,最后我只好放弃思索。   她的眸子突然明亮起来,非常非常的明亮,只有我搜索枯肠,最后觉得只有天上的流星才是个比较贴切的比喻。因为二者都相对于黯淡的背景是如此的令人目眩,更重要的是,二者都在一种登峰造极的明亮之后迅速褪色。我以后终于明白那是死亡亲吻的回光返照。   如同粘稠的红色喷泉,一股血箭从她胸口射出,那是她生命最后的活力。我猜想血应该是滚烫的,因为看见被喷了一身的秦兵身上有丝丝乳白色的热气从鲜红中发散。很难说这是秦兵的凶狠残暴亦或是悲天悯人,不过干脆似乎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天性。这倒也好,至少母亲可以痛快利落地与父亲会合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浑身透湿地爬上了岸。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只有荒凉的旷野和齐腰的蒿草。刚才的喧嚣一下子变成了另一个世界。后来我才知道,我已经出国了:从老家齐国到了卫国。虽然当时平民来往国与国之间非常便利,但我却从未料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出国。   呜呜的冷风中,一直没有掉泪的我开始嚎啕大哭。虽然后人可能把这归结于崇高的爱国主义,但实际上我是因为饥饿和没有主张。   那年,我十一岁。   那是我第一次渡过易水。   似乎应该到了个段落,就好象电影的故事情节结束而开始出现演员表了。但如同电影的放映机出了故障,母亲最后回眸的脸依然在我眼前停顿,依然清晰,甚至可以数清楚她眼角的鱼尾纹。我开始惊慌起来,想沉沉睡去,摆脱这张脸,忘记这个眼神,可我不能。   我陷入了彻底的恐慌,仿佛被逼进了死角,走投无路。双手开始在空中乱抓,喉咙里是类似狼的那种低吼。但是,我知道那不是反抗,仅仅是因为我叫不出声音。   我突然醒来。   惊讶地发觉自己满身大汗。灌入船舱中的寒风使得汗水冰冷彻骨,也让我一下子清醒。我发现自己置身于无边的黑暗中,原来已经是子夜时分。我一骨碌坐起身来,额头有东西落下。伸手触摸,是一块湿毛巾,中间滚烫的部分告诉我自己刚才发着高烧。   眼前的梦魇已经全然消失,这让我大大地松了口气。紧紧捏着那块手巾,凉凉的水便流入我手中,我用这些水拍打拍打额头,依然有些烫。然后我用毛巾用力地擦了擦脸,让自己完全清醒。   舱外是熠熠闪烁的星光,这些光芒使得天空呈现出一种美丽的黛色,纯粹而干净,让我可以全神贯注地欣赏。内心里似乎在急切盼望着流星的出现,但自己尽量不让自己想到那个可能是想再次看见与母亲眼神类似光芒的原因。我宁愿把自己看成是一个善于欣赏美丽而不是缅怀伤痛的人。   一只手悄悄把我手上已经变冷的毛巾拿走。从短暂的接触中,我惊异地发觉即使是在瑟瑟的寒风中,那只手依然保持柔软的灵巧和暖和的温度。我猛地回头,她已经转身离去了,只能从微茫的星光和她手上的油灯光中辨别出她是个身材纤巧的女子。   于是,我象每个正常的男人一样希望她是个漂亮的年轻姑娘并且能够回头看我一眼。   可惜她没有。   所以我只能对自己说她并没有姣好的面容以避免自己在剩余的黑夜时刻胡思乱想,从而能够集中精力欣赏舱外点点的星光。   刚才的梦魇让我无法入睡,却使我的思绪依然停留在回忆中。   那天,也是如此的寒风,易水和今天一样没有封冻。我瑟瑟发抖,脑子里一片混乱,漫无目的地流浪,直到碰见了那个灰衣人。   他的出现和消失都一样突然,我至今不能确定他是真实的存在呢还只是我的幻觉。记忆中的他是从枯黄的蒿草丛中开始的,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背对着我,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风很冷,也很大,他那身洗得发白的灰衣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我在离他背后五步的距离停下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停下来,原因可能来自他的杀气,一种沉静而浓冽的杀气,同父亲身上的一模一样。记得父亲说过,高手的杀气如同纯净的好酒,清澈而香冽。父亲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平缓,身躯如标枪一样笔直,目光凝视着远方。我站在他身边,就感觉到过这种杀气。我想,也许是同样的血液在我的身体中流动,从小自己就习惯并且能敏锐地感觉到这种杀气,如同我从小就热爱清澈而香冽的美酒一样。   我突然觉得父亲的灵魂进入了身体。这种清晰而诡异的感觉使我极度惊恐。但是这种诧异也不能让自己的改变停顿。我的躯干开始挺直,双手自然地下垂,呼吸平缓而沉稳我开始感觉不到寒风的凛冽,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瞬间,我变成了一只潜伏的豹子。我慢慢抬起头,眼神如父亲般平静而遥远。在视线穿越眼前这个灰衣人的背影以前,我发现他的衣服虽然很旧却异常干净。   直到今天我也不能解释这一切的变化是如何发生的,也许是血液中某种东西正在苏醒。仍然留在记忆里的是我的目光,安静而有力的目光。我没有看灰衣人的背影,而是穿透了他,凝视着他前面的阴云。在我和他之间是随风晃动的蓬蒿,枯干而焦黄的蓬蒿。   他似乎有些惊奇。身子侧了侧,慢慢地转了过来。   我看见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灰白的眸子,黯淡无光,仿佛刚烧好的白瓷,却没有上釉。但我的眼神却无法摆脱那种深不可测的迷茫和空洞。我们面对面站着,很久很久没有说话。印象中只有旷野的风呜呜地吹着,他灰色的衣衫与飘摇的蒿草一同随风摆动。   荆轲他低低地唤着我的名,仿佛早就与我熟识。   我开始惶惑了,因为不知道他的来历,瞎子,我嗫嚅着,觉得这么称呼他不大礼貌,急切间又找不到什么可以说,可以问。   别问我是谁,你不知道的。不过,我很熟悉你父亲,他也很熟悉我。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缓缓传来,在风中凝聚在一起,我会教你剑术……伸出你的手,让我牵着你,给你带路。   可你是瞎子啊,我不禁奇怪起来,应该我给你带路,我的眼睛很好使。   他脸上有不易觉察的笑容,是的,你可以看见旷野中的景色,可以看见面前的世界,可除了这些,你还能看到什么。   还有什么。恍然中,我似乎懂了什么,却又似乎仍然脑子里迷茫一片,仓皇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是的,我是个瞎子,他没有看着我,而是远眺我身后的易水,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无法听见,可是,谁不是瞎子呢?你也是呵。   在沉吟中,我牵了他的手,一双温暖有力而粗糙的手,骨节突出,仿佛是树的根。   我们进了城。   街上是来来往往的人群,青石板路两旁的店铺里冒出阵阵白气,整个市镇显得热闹而亲切。今天的气氛似乎不大一样,大家都神情紧张,议论纷纷。   街道两侧的高音喇叭突然响起:全诸侯广播电台联播节目现在播报特别新闻 自从秦国成为诸侯的霸主以来,它就设立了这个全诸侯的联播节目,所有各诸侯国的消息都必须通过设在秦国的广播电台才能播发。播音的依然是秦国有名的女播音员嬴姬,她高亢激越的声音几里外就听得到,现在近在咫尺,我的耳膜都嗡嗡作响,在连横安理会做出一致决议后,秦国的维和部队在维和部队总司令蒙武将军领导下,今天向盘踞在齐国的违反人权的反动政府发动了猛烈攻击,并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饱受压迫的齐国人民欢欣鼓舞,迎接民主正义和平的秦国维和部队的到来。齐国政府违反人权证据的搜集工作不日将展开。   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有的女子竟然有如此尖利的嗓音,如此激动的情绪,似乎可以看见她涨红了脸,口沫横飞地念着讲稿。   这个结果早就可以预料到了,我暗想,连横安理会向来只是秦国的工具,在第164号决议正式公布的时候,全诸侯的民众就在预测秦国何时出兵,占领多少齐国的城池。我都有些奇怪卫国的百姓怎么会这么关心这件事,难道他们还想不到秦国会真的发动攻击吗?   我隐隐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正在寻思的时候,喇叭里换了个男播音员,声调依旧充满正义,只不过略微有些低沉,大概是因为尴尬的缘故。听完他的播音,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在对盘踞在齐国实行恐怖统治的反动当权进行军事行动的时候,由于情报部门的错误,维和部队错误地攻击了卫国驻齐国大使馆,导致了馆舍的损毁和人员伤亡。秦国政府对此深表哀痛,并认为这是一个可怕的悲剧。但是在如此规模巨大的军事行动中出现错误是难免的,秦国政府认为,如果因为这个灾难性的错误而停止对齐国恐怖分子的围剿、停止对齐国的侵犯人权行为的制止,那将会是更大的错误。   聚集在大街上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广播的卫国百姓一片哗然。嗡嗡的议论声陡然大了起来,很多年轻人抑制不住脸上的忠愤,老年人则摇头叹息,喃喃自语虎狼之国,虎狼之国啊   灰衣人牵着我的手,走过青石板路的街道,虽然走得很慢,但却没有停下。时不时有一群又一群身穿铠甲的士兵列队跑过。他们都很年轻,朝气蓬勃的眼睛里流露着紧张和视死如归的激愤。他们簇新的铠甲在夕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那是一种令人目眩的金色光芒。灰衣人的脚步很沉静,似乎是以一种恒定的速度慢慢向前进,对身边的气氛恍然不觉,只是紧紧地攥着我的手.而我则亦步亦趋,不时低头提防脚下的青石板接缝,或者躲避打磨得锃亮的铁甲反射的刺眼阳光。记忆中我是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被灰衣人带着,径直走出了城。   我又来到了一片荒凉的旷野。   那时我并不知道自己将会在这片旷野上逗留整整七个年头。在这七年当中,我渐渐熟悉了这里的每棵树木,每一株蒿草。它们每年都在固定的时候变黄、枯干、老去,又在另一个春寒料峭的时节悄悄发芽,再不可阻挡地成为一片绿色的海洋。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练剑的闲暇,静静地坐在大树下,感觉它顶端的枝条随着微风轻轻摆动,或者专注地凝视着煦暖的阳光下在空气中飘荡的尘埃和草絮,它们的轮廓总是有一圈柔和的光芒,让我安详和沉静。我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然后不知不觉地睡去。   我很少在梦里见到父亲和母亲,除了在生病的时候。至今没有明白其中的原因,有时候我想,大概是父母已然在天国重逢,过着太快乐的日子,把他们的儿子忘记了罢。这也没有什么不好,他们既可以少为我操心,我也可以不被梦魇所折磨。自从那天在灰衣人的背后停下脚步以来,我发觉自己在慢慢变成另一个人,一个极不爱说话,沉静得可怕的人。孩提时代外向得一惊一诧的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给抹去了。   练剑其实是一种很枯燥的生活,每天上千次地挥舞着那把沉重的铸铁,以固定的方式,从固定的角度。有时候我会想恐怕劈柴都会比这有趣得多。虽然我很怀疑能否坚持下去,但似乎自己的性格中突然冒出了一个以前从未发觉的阴影,远远强大过自己的浮躁和不安。它操纵着我的一举一动,使得忍受成了我最擅长的本领和最习惯的生活。   偶尔,我闭着眼躺在正午的树荫里,想找回自己小时候那种肆无忌惮的快乐,但遍寻不果。它再也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死水般的沉静,即便是我悠闲地躺在正午阳光下的树荫里也是如此。于是我不再寻找喜悦,而是专注地磨砺感觉。我时常用心去分辨身后摇曳的蒿草的位置,仅仅根据它们在微风中细小的声响,或者倚靠在树下,倾听透过树干传来的叶子的摆动。   七年以来,那把沉重的铁剑换成了轻飘的木剑,又换成了小巧的匕首,最后,又变成了最平淡无奇的大片刀。它们在我手中不再有任何区别,只是一种工具。我可以随意地把笨重的铁剑用最轻巧的招式挥舞起来,准确地削下灰衣人随手指定的蓬蒿的叶尖,仿佛那只是把匕首,或者我可以随意地拿起最细小的匕首,一划而过,剖开一人合抱的青铜鼎,仿佛在使一把大砍刀。我知道千钧之力并非来自手里的武器,而是来自内心。   我很少和灰衣人交谈,也许因为彼此都不爱说话。有时候我会猜测他其实应该有很多故事,但他从来不说,我也从来不问。这么长时间我对他唯一的了解是他的名字:盖聂。除此以外一无所知。只有在多年以后,我全神贯注地倾听别人述说他和我们家惊心动魄的恩怨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后悔现在的吝啬于交流。   在我练习的时候,他总是眺望远方,而不是专注地面对着我,虽然我知道他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但仍然希望他能凝视着我。他仅仅从我挥动武器的风声来判定我是否学到了他的技艺。如果我做错了,他身上的杀气就会立刻把我包围。我也渐渐发现,当自己专注于感觉的时候,身上也会有类似的杀气。这种感觉越来越真切,也越来越属于自己。七年后,我已经有超越常人的感觉,也可以游刃有余地控制自己的杀气了。   这是一个平常的早晨。天气很好,阳光温暖而不猛烈。   我步出房间,瞎子静静地站在远处的空地上等我。他手里握着一把剑。   按道理,我的武功已经和他不相上下,但是每次交手,却胜不了他。每次失败后,我都会躺到那熟悉的树荫里苦苦思索,但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我就打不败他呢?我也知道应该有耐心,可每次我缓缓地走到他跟前,弥漫起全身的杀气的时候,他一击就破了我的保护。如果是真的格杀,我早就死了几十遍了。   我握紧手中的刀,站在他对面。远远地我就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如铜墙铁壁,坚不可摧。我冷笑了一下,突然拔足向他狂奔而去,手里的刀松垮地拖在身后。身后的蒿草纷纷倒下。   他对我的到来恍然不觉。   突然,我把刀紧紧握住,将全身的杀气凝聚在刀尖,向他扑去!   这次我变了,我知道自己应该改变。把全身保护得周全,似乎哪儿都没有破绽,反倒哪儿都是破绽,他随便往哪儿一击都是杀招。想通了这点,这次我将不再缓缓进逼,而是把所有的杀气集中在一点上,突破他的铜墙铁壁!   寒光一闪,我的刀已经破了他的杀气!他虽然比我功力深厚,但我凝聚的一点比他分散的力道要强得多。他举剑格挡,只有轻轻嚓的一声,利剑断成两截,我的刀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他只有退。   我穷追不舍,因为我也无法立刻让自己停顿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停下。   我的刀尖一直指着他的咽喉。   漫天飞舞着折断了的蓬蒿,如同大雨一般。身后的草丛中显露出一条长长而笔直的路,那时刚才我们踏出来的。   他凝视着我背后的天空。良久,脸上似乎有淡淡的笑意。   我知道我赢了。   你的武功已经比我强啦,他的嗓子似乎有点干涩,可惜,你还是个瞎子。他似乎知道我并未听懂,想要再说什么,可是只有嘴唇动了动,便沉默了。   直到现在,我依然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遗憾的是,这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第二天,他就离开了那片熟悉而寂寥的旷野,再也没有出现。那天夜里,我从梦中惊醒,立刻发觉有一种熟悉的东西正在消失那种熟悉的杀气。顿时我明白他已经悄悄离去。   灰衣人走得隐秘而突然,没有对我以后的日子做出任何指导或评价除了说我这个明眼人是个瞎子以外。我独自在旷野里沉思了好几天,最后决定去做一个普通人。这不是因为害怕寂寞,而是我觉得城镇里的日常琐碎能让我更加安静而平庸。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如此渴望平庸是因为心里深知自己是如此的不平凡。   很容易我就在卫元君开的贤人馆里找了个清闲的工作。你知道,在那么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有点功夫的人找个类似门客的职位并不难。你不用出示一大堆文凭或履历证明你的才能和经验,只要露一手给招纳的人看就可以了,况且,当时人口不是很多,竞争者也就没有几个。我仅仅表演了一套最花哨的刀法就过了关,那个主持人甚至连一袋烟都没抽完。   我在贤人馆里日子过得很悠闲,不禁想到,这个馆名字其实应该是闲人馆才对。除了喝酒,吃饭,偶尔为卫元君和他的亲戚宾客们耍套刀法,听听他们的掌声,或者为出得起价钱的达官贵人、富商巨贾做做保镖,好象就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这里的饭菜丰盛,酒也凑合,不过,给的零用很少。我是个不大喜欢购物的人,虽然很喜欢坐在馆门口(这个贤人馆在卫国最繁华的大街中心)看看来往的人群,听听他们喧闹的声音,所以这点零用对我来说无关紧要。但是对于那些需要频繁地向女孩子献殷勤的门客来说,日子就不是很好过。时不时会有几个膀大腰圆的向我借,然后不还。我个头不高,身板不壮,在馆里属于那种特别不起眼的人,经常碰到这种事也不足为奇。   当然有不借的时候,因为我也要花钱,他们一般都能理解。不过麻烦总会出现。有一次我当面拒绝了一个自称是馆里第一的高手,他划下道来要和我比试。我没理他,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就在我快要进门的时候他开始破口大骂,很难听,甚至侮辱了我的父母亲。   我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他在百步以外,仍然轻蔑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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