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写的诗:“花开了,有两朵。”
玉兰花也有两朵。一朵夏夜馥郁,有闺房气,称广玉兰。另一朵春宵清冷,有尼姑气,称白玉兰。
滚滚红尘里,沈韶华崩溃的时候,曾经翻来覆去地写一句话:“玉兰又名白玉兰,又叫报春花”,她指的是后一种。
我爱的,也是这一种。那一年的倒春寒,下了一场大雪。去邮局取包裹时,将自己亦包裹得似一只熊,低着头在路上疾走,经过了惯常经过的教学楼,宿舍,食堂,走到林荫道上,远远地,邮局已然在望。
忽忽地,心里若有所动,一回首,一树白玉兰,在路边的冰雪堆里正静然拆花。
此花实在是内敛的,天地白,它便不肯带出一点点颜色来。冰雪消融,陌上初熏,它的枝头仍不见一丝丝的春意。此花亦是矜持的,花朵生在高处,令人难以攀折,花瓣向上舒展,不肯让世人窥破心中物事,像足一盏盏不动声色的碾玉观音。此花亦是贞洁的,东风君稍加拂弄,它便离却枝头,化入大荒,和寻常桃李不同,白玉兰是不可以狎昵的。
所以,玉兰虽有尼姑气,院内若遍植此花,也绝不会有水月庵的气息。它是真心礼佛的贾惜春,不是会唱思凡的陈妙常。
关于白玉兰,还有一个疑问,就是张爱玲明明已经认定“再也没有见过比这(白玉兰)更晦气的花”了,三毛却为何要让沈韶华的笔下反复提到此花。
这问题的答案,也许和那些年代久远的花事一般,已经是不可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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