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学时代是在辽南的一所职业高中度过的。那时没有Internet,,可没有北条司和木村拓哉,更没有松糕鞋和多袋裤。简而言之,我是上一个时代的人了。
我现在留着男人们常见的二马蛋(板寸头,我走到青春的尽头才发现这个头型原来是最适合我的,又干净又帅气),我的脸上也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将曾有的青春痘一带而尽。我绝对不靓,但肯定没人烦我。大夏天时我会带了儿子去离家不远的海边去钓鱼。谁叫咱生这地方好呢?东西南北走两步,就除了海没别的。呵呵,不要误会我噢,我可不是渔村东头三个孩子的小爹。在东西南北的轴中心你绝对可以不费事地看到麦当劳的大牌子和二十几层有形有款的高级无毒社区。至于说你在某个超市某个货架前买东西时,刚好有羽泉的《最美》从商场的某个角落里倏然而出,那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我和儿子都是正宗的本地产(儿子其实应该是我的升级版本),老婆也是。但我曾经很认真地想过要娶一个外地女子,真的(别往我家打电话,这事我老婆知道)。
我不是上帝,上帝自从遇见圣母之后就没想过别个女子。我却是先见了圣母,转辗数载之后却又不得不放弃在少年轻狂的愁殇里面。
第一次“撞”到晴是在学校的传达室里。说撞一点不委屈我,那时候的我刚好可以算作一个男子,我总觉得这一撞就令我的男孩时代从此结束了,我心怀叵测而又暗揣鬼胎,我天天分不清礼拜几下午又该上什么课了,能够盘踞我少年心灵的,只有晴。
我坐在传达室老张的大板椅子上一边用他生满茶锈的缸子喝水一边对着窗外鱼贯而至来瞧信的美女们放肆地讪笑,我这样瞧惯了,老张一见到我,总是二话不说就站起身佯装去看报纸。我面子挺宽,
谱挺大。快毕业的美女总是在无课时来同我聊毕业了到底去本市哪一家幼儿园又可以摆平那些小兔崽子评上先进拿上奖金又可以泡到本市最好最拉风的帅小子。
你要是不承认在那样的旮旯,那样的年月也会有美女,那你就错了。个个都是有形有款,个个都是秀色可餐!你从学校琴楼天还末亮就听得到的《致爱丽斯》中就可以听到了;每个美眉放学时都会有认识不认识的小男生解马备鞍(骑车)送回家;至于说美术班的要集体出去写生,那一个大男生替好几个女孩子背背家什(画夹等工具)又算得了什么!不用我再多费话,我想你此时心里恐怕明镜得都想跟着回到那个时代了。
美女们跟我打着哈哈,来了又去了。我想起我也得回去上心理学课了,省得要被我那个暴君班主任一阵咆哮从教室扔到走廊里去!他一来上课我就得装老实人。
老张忽然一高儿蹦了过来,“筱晴啊,那书还是没来!”
传达室窗外一个女孩正笑盈盈地看着老张。不知怎么,我总觉得她是在和我笑。那兔牙甜甜的,两个好看的酒窝象两个调皮的小水湾儿静静地趴在她皎洁明朗的脸上。
“老张,她订的是什么书啊?”我一边挖空了心思去想她是哪个班的一边装作漫不经心无所谓的样子。
“《人物》。早该来了。”老张劈手把茶缸从我手里夺过支,做了一个撵人的姿势。
我象石雕一样的立在传达室门口,伸出去拽门的手又触电般缩了回来。
“还不出去上课?你找抽啊?!”老张火了。
一个星期前的某天课间,老张去校外的小店买烟,我替他打了上课铃,又顺手把桌上邮差刚送来的一本杂志揣进怀里。回到教室我只翻了两页,好象还在书桌里。
我记得那本杂志好象是本人物传记。
还好,书没有被我的哥们翻了去,就是封面巴金的脖子上不知被谁画上了围脖儿,把巴金慈祥得跟唐杰忠似的。我在一个女生的书桌里翻出半张漂亮的糊炕纸(我们那时包书皮都用挂历纸包,而大人用它来裱炕),好容易张罗着把书包完了,却怎么也找不出理由解释出这是一本订来的书。有这么上赶子的邮差或出版社吗?
得了,不包了!就这么送去。管她怎么说。最要紧的是,我想见她。
你画的?不错啊。她倚在她们教室门口,一边翻书一边跟我浅浅地笑。
她跟常和我聊天的美女们真的不同,我傻呼呼地以为她会做态生气,再冲我大呼小叫,然后我就把惯用的伎俩拿出来再用一次,我和美女们这么周旋着多少回了,从末失手。可是我今天居然栽在了眼前的这个小河套里,我只好呆站着看她。我看她的样子想必是贪婪的。我从她回复我的眼神中看到了。
有时间帮我把上半年订的都画了。我就不用包书皮了。她抬起头,注视我的眼神是单纯而又意味深长的。她的眼晴很好看,很宁静,很深邃,很调皮,很端庄。听着有些南辕北辙,但却是我那时千真万确的感觉。
上课铃响后,她冲我璨然一笑,那扇干净的白木门就替我无声地谢了客。以后这门不知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怀念她的睡梦里。
我下楼的时候,觉得楼梯在瞬间变得倾斜了。我觉得好象又兴奋又累,我满脑子都是她跟我说的那两句话。倒来倒去的,象一头反刍着的牛。当然,还有那两个让我深深沉迷的酒窝。
省去所有关于浪漫的繁文缛节,我偷偷地和这个名字也同样让我着迷的女孩子好上了。不,你别乱想!我连她的手都没有碰过。夏天她们的教室因为热开着后门,我可以远远地站在走廊里又可以不被她们的班主任发现又可以看见她安静听课的样子,有时我会得意地悄悄塞给她一根雪糕,并一再示意她装着看书时吃。她从没有接受过,但我看得出我令她很快乐。她的眼睛里藏不住她单纯的心事。雪后的傍晚,她推着她耀眼的24红色小自行车在雪地里静静地往家走,身后二十多米远的路灯下有我静静拉长跟着的影子。她一路都不曾回头,但到她家楼下的小仓房门口时,我无可回避地看见她转过身来冲我调皮地挤挤眼睛。尽管只是那么很短很小心的一刹,我还是被雷轰了一样的目眩神迷。
那时没有E-mail和BBS。否则我大可以穷我项背之所有将她可爱的小E-mail日日塞得爆满。我也可以在BBS里夜夜华发妙语只要能博得她那一双小酒窝开心涟漪之不断。我象一座欲迸久积的火山,我的内心是忙碌,慵倦,甜蜜,奔腾的。所有我今天能够想到的词汇皆不足以表达我那时少年的心事。
我象影子一样追逐着她,她象恩待与自已无可分割的那部分心领神会着我。我很多次都想试着跟她约会,可是我竟然不敢,我在宿舍冰凉的被窝里千篇一律地设计着我用20块钱买来的老得晃荡的黑凤凰(自行车)载着她去西山或沙河,或是萝卜铺。要是不幸中途掉了车链子,我,嘿嘿~~,背她——
我曾被这个自认为黄色猥琐的念头一度折磨得酩酊失色。
她象那扇白门之后一个纯洁的天使。我亲过她,那是在我无数次怀念她的睡梦里。
毕业后的不久,我回校取自已的用人鉴定和档案。也不知为什么,尽管我没有刻意的去更改自已,我的样子还是让学校的几个老师吃了一惊。我剪了个很干净,利索的板寸,一脸的坚定无畏之色。
到处都是一张张青春而又陌生的脸,曾经与我谙熟的美女和混混们都已经分别被塞进了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我象一个不得不知返的过客,万般留恋地在学校的琴楼,画室以及秋意阑珊的芙蓉树下走走停停,那不绝于耳的银铃样的笑声从此也许只会出现在我以后的梦中,——岁月如歌,沉积在我曾经喜欢的那首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里。
就在我拿了东西准备离开时,我在教学楼的门口差点跟人撞了个满怀。所有的惊诧都毫无保留地写在了这个女孩子的脸上,继而,便是我看不懂的~!!#¥%……—**(……%¥¥(我只能难详其意的这么表达了)但我知道,所有的,每一个表情都令我心碎,哽咽在喉。
还会回来么?她语气镇静,眼睛是好看而又闪烁的。泪花把她长长的睫毛弄湿了。
冰凉的东西从我的脸颊簌簌滚落了下来,和着秋天冰凉的气息。在一种权且可以称之为爱的东西面前,一个男人竟是那样的无助,以及不知所谓。我不知该不该向我爱的女孩去做何承诺。
她连衣裙的长袖子上用别针很端正地别着洗得干干净净的红色值周袖箍,她的脸还是那么光洁,酒窝还是那么纯净,一切就象我们最初邂后时设定好的样子。
踌躇只会令我肝肠寸断,我很绝决地把从学校要来本打算拿到用人单位自荐的二幅水彩画塞到她手上,包着画的报纸随即就有几滴泪花溅落的三二声闷响。是那个接受了我画的女孩子的。
她把垫在有着牛皮纸皮的工作手册下的一本书抽了出来,犹豫了一下,然后就轻轻地塞给了我,然后在一个老师向我们投来的惊疑的目光中轻轻地离开了。
那是一本窄窄薄薄的五角丛书之一,书扉页的右下角写着她的名字,端庄而又秀气,筱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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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对大背景的失望下,享受着每一个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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