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游中国《骑车西部行》看天葬
9月4日上午,我和叶倩倩一起外出,她的机票订错了,订票公司把她的姓“叶”写成了“谢”。订票公司不看身份证,电话口述即可订到票,名字误写在所难免。目前机票紧张,退票难度很大。
我骑车带着她去订票公司交涉了很久,经理才答应两天后等消息,我私下问他下面的员工把握性如何,员工说没多大问题。然后我们一起去自治区体委开介绍信,办理我和柳小茹的边境通行证,由于8月28日~9月2日雪顿节期间,部分藏族人去了尼泊尔后一去不返了,所以现在办证十分困难。藏族工作人员看了我原来的介绍信,又看了我和柳小茹的身份证,从柜子里取出体委的红头介绍信,挥笔把我们俩填成了夫妻关系,我不敢强辩,因为柳小茹是后加进去的,我只好对那位藏族大哥提示,我们是朋友,还没结婚呢,那藏族大哥收起纸笔瞅了一眼在旁边窃笑的叶倩倩说:“一样的,一样的。”他把叶倩倩当成柳小茹了。我很担心这样会有麻烦,在办证过程中要让我们出示结婚证那怎么办?出了体委大院,我和叶倩倩又到吉日派出所签字,而吉日派出所却以不属于他们管辖而推托。
去看天葬,要从拉萨乘车80公里到墨竹工卡县城,由墨竹工卡到止贡寺有70公里的山路。没有班车,需雇车前往,计划到达止贡寺已经是深夜了,然后我们徒步去天葬台附近住下,等第二天一早看天葬。
止贡寺山上有座著名的天葬台,被称为止贡坛城,西藏人认为世界上最著名的天葬台有两个,一个是止贡寺的,另一个是印度的斯哇采天葬台。止贡寺有一块红石头,相传是从印度斯哇采天葬台飞来的,据说经过止贡寺活佛灌顶的人,死后灵魂可以出窍,进入天堂,不会下地狱,因而来止贡寺天葬的要比其他地方更多,甚至还有藏北和青海来的。
下午我们又约到了一个广东的男孩秦工结伴而行,身带帐篷、防潮垫、防雨衣、手电筒、压缩饼干等出发了。14:00,我们四人坐上了长途客车,16:00到达墨竹工卡,在这里我们四处联系车去止贡寺,一辆三轮车跑一趟要400元钱, 70公里的路程,要跑7个小时,听说三轮车夜间行驶还容易出事故,我们便放弃了坐三轮车的打算。去止贡寺的车很少,直到晚上20:30我们才联系到了一辆丰田越野车,单程价600元,不包回来,不能再迟疑了,否则将看不到明早的天葬了。21:00我们出发上路了,全是乱石路,车子在深山里蹿来蹦去,一路颠簸于凌晨0:10终于到达了止贡寺,司机放下我们后马上返回了,这是一辆公家车,明天要上班。
据柳小茹介绍,这里距天葬台还有40分钟的爬山路,我们要马上徒步登山,争取1:00到达天葬台附近,然后搭帐篷,因为我们只带了一个帐篷,四个人在里面只能坐着,我们计划在帐篷里打扑克牌或讲故事到天亮。这时候,天下起了大雨,我们每人都带着头灯和手电筒,四只光柱在漆黑的夜中逶迤前行。
山坡太陡了,有的石头有一尺来高,需尽全力攀缘;山路太窄了,仅容一个人的身宽,要尽可能保持左右平衡;脚下太滑了,一不小心就有滑出山崖的可能;海拔太高了,走四五步大家就浑身无力,急促呼吸,尤其是柳小茹高山反应十分厉害,但她仍顽强地坚持着;四周太黑了,微弱的手电光再艰难地探询着道路,山路有许多分岔,我们必须十分小心地走正道,竭力避免误入歧途。我和柳小茹在前面开道,纤弱的叶倩倩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秦工在最后压阵;雨太大了,尽管我穿着防雨衣裤,但是胳膊和鞋子都已经湿透了,手上全是泥水,今晚的登山,手和脚的功能是等同的;天气阴冷,手脚已经冰凉了;四周太恐怖了,不远的天葬台每天都有死人,下面的止贡寺里就放着几具尸体。
我们爬了20分钟后开始做一次大休整,大家已经疲惫不堪了,纷纷歪斜在石头上或树柱上大口喘气。休息了约一刻钟后,又起程了,我们一定要坚持到山顶。
经过近一小时的雨中跋涉,我们终于到达了平缓的山顶了,大家激动万分,同时又间杂着不时袭来的阵阵极度莫名的恐惧。天色太暗,我们什么也看不见,在微弱的手电光下,我们摸索着把帐篷支了起来,脱掉防雨衣裤,背包里都有干的毛巾,擦干身上的雨水,急忙钻进了帐篷,换上干净衣服。为节约用电,我们只把一只手电筒悬挂在帐篷顶部,我只带了一个防潮垫,铺好后,大家一屁股坐在上面喘气、叹息,谁也不想打牌了,都想打盹休息。约半个小时后,大家才逐渐恢复了元气,但都感到十分恐惧,四个人互相壮胆。扑克牌拿出来了,谁输就要打手掌刮鼻子,以此提神。等到6:00,天已经发亮了,还没见天葬的队伍来,后来,终于上来了一个喇嘛,我们急忙上前询问一些情况,他说8:00开始从止贡寺运尸体,共四具,8:30到天葬台。
天已经大亮了,我们收起帐篷,天葬队伍已经上来了,天葬马上就要开始了,今天的死者是农村人,我们被允许进入天葬场观看,但禁止拍照。前两天有几个人也来看天葬,没被允许,被安排在今天一起观看。
藏族人认为,人死了之后要升天的,而秃鹫则是死者升天的使者,所以天葬时剩下的尸体肉被吃的越少越好。藏族人很爱护秃鹫,在他们心目中,秃鹫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哪怕是它身上的一根羽毛。有钱的人家把死者天葬,穷人家则把死者尸体放到山里,由秃鹫或其他动物食去。
天葬台是一个直径约十米的由大石块摞成的圆场地,四周由石头围着。背尸人先把四具尸体放入场子中,尸体是用棉布包着的,家属开始绕着天葬台转几圈,几个请来的喇嘛在一块草地上坐着念经。之后,背尸人开始打开棉包,露出了尸体,尸体全裸被绳子捆绑着,呈未出生的胎儿状。三个天葬师戴着专用的帽子手拿铁钩和刀子进入了天葬台,先把捆绑的绳子割断,然后左手用铁钩钩住死者的脊背,右手用刀子切割肌肉,继而是臀部,腿部,尽可能把肌肉全部割掉剩下骨头。割完背部,把死者身体翻转过来切割前胸,割下的肌肉被分散在天葬台的石块上。
这几具是女尸,由于长途运输已经变质,气味难闻,我们都捂住了鼻子。
切割即将完毕,天葬师把死者的头皮一刀刀割下来,把毛发扔到一边,巨大的秃鹫早已在山坡上等不及了,有几十只已经围住了天葬台。秃鹫不怕人,不袭击人,我从它们身边走过,它们也不飞,天葬师好象养鹰人一般手拿长竿在驱赶着秃鹫。距天葬台5米处的烟台终于生起了浓烟,秃鹫一涌而上,天空中几只盘旋的秃鹫也滑翔而下,直冲天葬台,它们在台子上撕扯着,把一个头颅都啄出了台子,滚落在外面的草地上。
吃完肉后,剩下了骨头,秃鹫飞开了,下面还进行第二轮天葬。天葬师把剩下的骨头全部拿到台子周围的大石头上,用刀劈、用铁锤砸,粉碎成末,拌以白色的糌粑,再次撒向天葬台。这轮用的时间并不比第一轮少,因为要把骨头砸成碎末是十分费时的,浓烟第二次升空,秃鹫重新扑来。
部分秃鹫吃饱后离开了,山坡草坪上等了很久的乌鸦才有机会飞到天葬台啄剩下的碎末。
我和一个蹲在草坡上的死者家属聊了起来,他穿了件很旧的藏袍,头发凌乱不堪,背对天葬台,缩着身子抽着纸烟,面部表情很坦然,甚至是安详。他稍通汉语,不太爱和人交流,只是告诉我先不要走,要等他们仪式全部结束后再离开,这样是对他们的尊重。我蹲下身子问他家在哪里?他说的名字我不明白,感觉是很偏的山里。沉默了几分钟,我提出给他拍张照片,很想以后邮寄给他,我猜想他没有拍过照,家里人很可能还没见到过照片,他颇感意外,明白了我意思后很高兴地同意了。我拿出照相机,蹲下身体,对着背景是飘着浓云的山坡,给他拍了一张照片。我掏出纸和笔,让他给我留个地址,他就哆嗦着写了一行藏文,说是他们村子的名字,我看不懂,我问他邮政编码,他摇了摇头,不理解我说什么。
后来我回到拉萨,把照片冲洗出来,图象很模糊,好象是焦距没有调好。我跑到邮局按他给我的地址在信封上描写了一遍,他好象是墨竹工卡县人,我查了邮政编码填了上去,还问邮局的小姐我写的藏文对吗?邮局小姐给我改了一个字母,我把信封投入了邮箱。
中午,看完天葬我们开始下山,没有回墨竹工卡的车子,我们就在路边等。回来时一行增加到八个人,有三个人是“十年江湖”,他们已经在西藏活动十年了,目前在北京开了一间工作室,一年有三个月时间到西藏采风拍照。
另一个人是日本人,不会讲汉语。我们七个人热情地交流着,把小日本晾在一边,在西藏,最不受欢迎的就是日本人。在八朗学旅馆,有一个韩国人在那里住了一个月了,有一天房间里来了一个日本人,这个韩国人就用臭脚臭袜子硬把日本人熏了出去。在亚旅馆,曾有英国人用鞋子掷一个邋遢打呼噜的日本人,我们中国人贴寻伴同游广告,一般也不与日本人同行。中国人和韩国人恨日本人我理解,但不明白为什么许多欧洲人也恨日本人。
当地藏族同胞也不欢迎日本人,他们思想单纯却不愚笨,心地善良却爱憎分明,有的藏族司机不让日本人坐驾驶室里,不和他们交谈,有的司机干脆不拉日本人。虽然偏激,但敢爱敢恨,令人佩服。
今天这个日本人就是独自摸索着到了止贡寺的。
下午14:00终于等到了一辆手扶拖拉机,我们决定搭这辆车返回。车斗里已经放满了物品并坐了三个当地藏族人,加之我们八个人,十分拥挤,两位小姐坐在车斗中间,叶倩倩最舒服了,他坐着我的帐篷,一个藏族人在后面抱着她,她可以睡觉哩!其他男士们坐在车帮上腿伸在外面。我没地方坐,就站在司机的身后,脚踩司机的长座位,背紧贴在车斗的前扶架板上,双手伸开紧抓住车斗的扶架板,整个身体形成了一个“大”字,车子一路颠簸,大家都特难受,每过一条河流和泥坑,他们的腿就会被水溅湿。
那个日本人是最先跳上拖拉机的,他选了一个最差的位置,就是坐在车厢的右上角,腿伸在外面,只要一遇到水坑和稀泥,他就会被溅一身泥水,遇到大坑,他的脸就开了花,全是泥巴。 他可能明白日本人在这里的地位,很知趣地挑了那个座位,但到后来,拖拉机上的中国人也起了恻隐之心,有人给他腾点地方,让他把腿伸到车厢里,但他不。
拖拉机速度太慢了,遇到上坡,比人徒步还慢,车子在距墨竹工卡约15公里的地方到站了,不去墨竹工卡,我们在当地吃饭休息。在这里藏族人家里,我惊喜地发现,还有织布机,一位大妈在织布机上坐着,梭子在她手里穿梭着,这里的织布机比汉族人家里的要高许多。
19:00我们只好徒步上路了,大家都盼望着路上出现拖拉机或卡车,但是盼来的却是一场大雨,我们冒雨徒步前进,深一脚浅一脚在山路上移动着。我肩头还扛着一个帐篷,十分不便,脖子疼极了。经过三个小时的奔波,我们终于于22:00到达了墨竹工卡。找了一家川菜餐厅进去吃饭,气氛随着恼人的雨水却逐渐炙热起来,“十年江湖”要了几瓶拉萨啤酒,我干脆喝上了红星二锅头,只有日本人在拼命吃菜,连声叫道:“I`m tired,I`m tired”。我给他倒了一杯二锅头,他说声谢谢就喝了,我又倒了一杯,他又喝了,后来我才知道,他不喝酒,但由于我给他倒上了,他怕有悖民俗,所以喝了。
晚上我们住在了一家同样叫“高原旅馆”的店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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