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司约了人早上七点碰面。
她十分担心地问我:“但是你能不能起得来呢?”
我绝对迟到的良好传统,从小学一直传到了上班。如果我上过幼儿园,相信这个良好传统会建立得更早。
咳,我最早的迟到记忆,是在全校早操时从操场的边缘悄悄穿过人墙,那时侯校门口值班的小同学也撤了,大约总没有想到会有人迟到得这样晚吧。我有时甚至裹挟在退操的人潮里混进教室。为此多年来我找到了小学、初中、高中学校所有不公开的边门,以及隐蔽性进退的技巧。比如初中时我就常常从一个边门进入校园,然后在早操的广播里穿过空无一人的校园直到跑进教室。高中的时侯姐姐家就在学校附近,为了伪装目标,我常常把书包寄放在她那儿只揣着第一堂课的课本上课去,这样即使遇到人我也理直气壮地撒谎说:有事出校门了。等到第二堂课时再去取书包,反正第一堂课老师已经见过我在座了。
万一不幸一直昏睡到连早操时间也误了呢?这种情况在我的迟到生涯中也屡次出现。那就毫无办法了。如果是对自己好的老师,就风一样窜进座位,顶多老师朝你看两眼,是不会多说什么的。如果预计到会有罚站这样丢脸的惩罚,那只好等这堂课上完喽!
我在数学课屡次迟到以后,数学老师把我拉到走廊里盘问:今天为什么?我只好回答:闹钟不叫了。
她十分严肃地打断我:“这不是理由。”
这不是理由。那就是贪睡呗。
还是不是理由。
我已经记不清什么才是正当理由了,但仍然继续非法迟到。
只有语文课可以没有危险地穿过教室坐下,虽然持续迟到有点难为情,久了以后难为情也麻木了。误过了早操的迟到时期,我常常细细推算今天的第一堂课到底是谁上,然后再决定具体对策。
其实学生时代再怎么迟到也是不干己事的。
痛苦的上班时代来临了。
四年级的时侯在一家公司实习,十分宽松,也没有多少事要做,常常睡到九点半才醒来——迟到有惯性,如果曾经连续两天在九天半醒来,多半第三天仍在九点三十分睁开眼睛——到公司里已经十点,总要提心吊胆上了电梯,然后从楼梯侧门走下一层到公司,看起来好象只是出去了一下而已,当然,我身上不会全副武装地提着大包小包的。
这种技巧持续到正式上班。
到了一个要八点打卡的公司,卡上一律七点五十五分,是由一个同事代打了很久,而我,仍在八点半时不声不响溜进办公室。后来更加明目张胆了,因为上司来得更晚,助理是不会管我们的。记得那时常常穿一件牛仔外套,必要的东西就装在大口袋里,以至于养成了丢弃手包的习惯。偶尔也被打扮齐整的上司撞见,揶我:“全公司你最舒服。”那有什么办法呢,我认定了自己生来就要迟到。
小时侯冬天醒来时绝望地想:这样大的雪还要去上课。长大以后也逃不脱天天上班的命运,刹那间万念俱灰,心说此生如何是了。
所以我不大欢喜午睡,一天要挣扎两次,已是人生至累,一天要迟到两次,又是多么丢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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