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中的最后一年里,我已经极少去教室,也极少回家。在学校的旁边有一些潮湿的阴暗的民房被出租给一些在这补习的高四学生,我恰巧认识了其中的几个,便整日地呆在那边。我到现在都一直觉得这些高四的学生,远离家人,远离家人耕耘的土地,在学校与城市的边缘的半颓废的生活中有一些值得挖掘的东西,他们与这个时代是紧密的。我混迹于其中,最后的高中生活就这样被安排着,打发着。
我跟他们一起去菜市场买一些菜,再在巷口的小店里买一些酒,小管会做菜,而且手艺还相当不错,这是大家公认的,我们公认的还有:王军戎是最有毅力的人;赵文峰的字不错,很有些书家的味道,峻峭飘逸;汤君宝比较喜欢神侃。也有一些东西难以公认,比如酒量。我们常喝些劣质的酒,但是会喝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醉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喝酒是经常的事,看书、复习功课就很少了。
我跟小管还喜欢去学校的篮球场上打几下篮球。汤君宝喜欢说谁谁某个女生比较漂亮,然后我们在潮湿、阴暗的房子里意淫一番。文峰每天都在叹息,他的精神状况最差,那年是他第五次备战高考了。他说,每年的9月份,他都会想着回到学校,好好地再考一次,而每年他都坚持不到元旦,便又随波逐流了。他说,他感觉他的心里就好象这蜗居的房子一样阴暗、潮湿。文峰的家里很穷的,他小时侯的伙伴早就出门打工去了,像文峰这样能够一直读到高中已经是罕见了。我很喜欢文峰的字,他的字非常漂亮,他把日记本给我看,文笔优美,他把内心的矛盾深刻地剖析在纸上。那是一种发霉的苦难,不,不能说是苦难,应该是发霉的颓废。
校门口的同仁酒店就是一中的。小云和小慧就是同仁酒店的服务员,她们也来自农村。我也不知道他们与她们是怎么相识的,总之,在我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认识她们了。小云长得很乖巧,算是那种一眼看去很惹眼的女孩子。汤君宝一直在追逐她,汤君宝经常跟我们汇报他是怎么追的,每一次追得效果又如何。中间我去了一趟滁州,回来的时候,是小管请我吃饭的,那天破天荒地去了大排挡,这是很奢侈的。一般去大排挡吃饭,肯定是我请客的,因为我家就在城里,条件好一些。更令去以外的是小云也在。席间举杯的时候,小管告诉我,他俩恋爱了。小慧看起来是个坚强的女孩子,鼻子、嘴唇都有棱有角。
颓废是大家共有的品格,但王军戎的性格就像西装的领子和袖子一样分明,他留着短髭,眼睛很深地凹进去,总是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他家的条件也不好,只是他有个好哥哥。他哥哥被招商银行派到香港去工作,时不时地寄些港币过来。港币一般会在几天内被我们大家一起挥霍掉。我们的友谊也就更近一层。谁都没有想到王军戎会喜欢小慧,一直到我们大家看到。而这中间所有的过程、细节还有内幕一概被忽略。一般我们与她们的活动都是集体的,怎么他就悄悄地得手了呢。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跟文峰俩始终很难对哪个女孩子发生感觉。我们俩在一起讨论最多的是一些关于书法与写作的东西,尽管我们都极少动笔。日子过得飞快,我认识他们的时候是96年的10月份,眨眼就是97年的4月份了,离高考越来越近。我的同学们与所有的临战的战士一样上紧了发条。高三和高四的学生大部分都憋足了劲,当然也有越来越松懈的,我们几个基本上都是。文峰说他想出去打工,汤君宝和王军戎都附和,甚至还盘算了很多枝叶的东西。小管的恋爱依然如火如荼地向前进。小管是我们之中最有可能考中的。但是我也看不到他的勃起,他跟我没一样早早地泄了。
五月份的时候是皖中片的联考,我还是没有去学校,联考结束后的一天,我去了教室一次,同学们说我的作为已经撤除了。我淡淡地一笑,很潇洒地就出了教学楼,一直出了校门;也没有再去那些潮湿、阴暗的民房力量。高中就是这样,来不及挥手就远去。8月份的时候,在家接到小管打来的电话,说他在无锡的一家装潢公司做事。我问他们几个现在怎么样,小管说文峰和王军戎去了温州,好象说最近想去上海那边,汤君宝就不知道了,因为小云的原因,他们早就不来往了。匆忙地他就挂了电话。
萧然于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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