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中期我在重庆上大学。
那时条件艰苦,一间10平米左右的寝室通常要住6—8人,而且没有任何取暖或降温的设施。重庆夏天素有火炉之称,学生寝室更是热过蒸笼,男女同学在室内穿着甚为不雅,所以一到夏天重庆各高校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男生一律不能进女生宿舍。矫枉不免过正,这个规矩后来发展为一年四季男生都不准进女一宿舍。我们学校更甚,在女生宿舍门前立了一块牌子,男同志一律不得入内。
我们学校女生偏少,只占全部学生的1/4,所以只有一幢女生宿舍。女生宿舍偏处学校一隅,再加以围墙铁门,值班的老太太,可谓层层封锁,戒备森严。所以男生戏称女舍为熊猫楼。但女舍磁场强大每天总有男同学千方百计想破除封锁,闯进女舍,而值班的老太太恪进职守,总能拦截成功,由此女舍门前上演了一幕幕的悲喜剧。
我们女舍有九层。每天傍晚,就有男生扯着嗓子在值班室前喊“小丽、玲玲、娜娜”之类的名字,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喊的人太多,所以喊话的成功率不高。后来学校在女舍装了有线广播,可以按楼层广播找人,局面才大有改观。于是,楼道里便常常响起这样的声音“803的王丽有人找,有人找”;“201的刘英,请到值班室来。”87级有个北京女孩,容貌出众,能歌善舞。进校没多久,该女生就与研究生班某品学兼优的英俊男生谈起了恋爱。开始我们天天听到该男生用广播叫她,该女生总是以最快速度冲到楼下,高跟皮鞋踩得山响。后来两人分手,该男生还是执著地喊话,该女生都闭门不出。其他男生对该男生占用话筒颇有微词,该男生便在楼下继续大喊大叫。然而效果不佳,该女生始终闭门不出。该男生用情太深,因爱成痴,每天晚上都在女舍楼下喊到半夜两、三点钟。该女生一时声名大噪。开始女同学都觉得该男生太不识趣,可恨可厌;后来该男生日渐憔悴,仍天天守候;声音嘶哑,还喊话不止。女同学的同情都转向该男生一边。此事以二个月后该男生精神崩溃,休学回家而告终。此后该女生既受女生孤立,也不愿再与其他男生交往,深居简出直到毕业。
值班老太太,忠于职守,可是也有疏忽大意的时候。我们刚进校时,住在一楼地下室。我班男生想找女生联谊,在上面喊破嗓子我们也听不到。后来某新疆同学利用自身优势,居然蒙混过关。该同学身材瘦削,个子矮小,满头卷发,加上穿了件红底白花有民族特色的衬衫,老太太一时不察,他就溜了进来。我们的联谊活动如期举行,该同学也得了个外号叫姑娘。惜乎,该同学大学四年都没有跟真正的姑娘有过交往。临近毕业,其它年级的同学已放假回家,我们毕业班最后离校。大概因为女生所剩不多,守门老太太也斗志松懈。一日中午,某男生送毕业纪念册到女舍,居然畅通无阻。恰遇某云南籍女生穿着黑色三点式在楼道上吹风。该女身材丰满,皮肤白皙,一向颇为自得。猝然相遇,两人面红过耳,不知所措。对视十几秒钟后,该男生如梦方醒,拔腿便逃。该女生以手掩面,尖叫不止。接着走廊上各寝室“砰砰硼硼”关门之声,不绝于耳。可见学校的规定实在很有道理。
我们年级有两个颇有才华的男生,把女舍门前发生的种种趣事,编成小品,名字就叫《女舍门前》,在学校晚会上演出大获成功。一山西男同学扮值班老太,难为他居然学得一口字正腔圆的四川土话。另一同学扮闯女舍的男生。居然还借来了女舍门前那块男同志一律不得入内的木牌子。台上闯关的男生苦苦哀求,“阿姨,你让我进去吧,我是小丽的哥哥,看她一眼就走。”山西男生学着守门老太的声音,一本正经:“不行,这是学校规定。凡三岁以上七十岁以下的男同志一律不得入内。”台下我们早已笑得前仰后会,守门老太也笑出了眼泪。这两个男同学是我们86级的荣耀,每次晚会他们都有新作演出,而且是自编自导自演。他们一时成为校园明星,颇受女生青睐。不知是不是业余活动太多,耽误了学习。某年考试,这两个同学不用心复习,居然想暗渡陈仓。山西男生花了两个礼拜的时间,与打字室某打字员火速恋爱。该女生惑于爱情,居然将试卷偷出泄露给他。事情败露后,城门失水,殃及池鱼,学校认为试题泄露,居然临时改为考备用的B卷,题目又偏又难,结果次年补考的同学不在少数。那两个男生被勒令退学。可惜,我们学校的两颗笑星就此陨落。可见选错专业比嫁错人还可怕,嫁错人还可以离婚,选错专业会被开除。如今学生宿舍都装了电话,有的还有电脑,学生有手机、BP机的不在少数。女舍门前那块牌子想必还在,女舍门前等候的人群已散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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