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在看书的时候一个小情节或是一句话很清晰地让我记得,有时候想忘记一下,却象是刻在骨子上了----哪能有那样的勇气和力气去把骨头上的东西刮掉?那种疼又岂是我这等凡俗女子能经受的.于是放任它在骨头里和岁月摆着,沉沦着.
到了某一天,无可奈何地爱上了一个人,如胶似漆际却要为了口里食粮他奔波异乡.送他出门的时候,骨头里突然跑出来一个《苦菜花》里的场景:那个女人在自己的男人即将出门的时候,咬下男人胸前的第二颗纽扣,说只有你的女人我才能替你缝上.这一刻,我真想抱着他的背影痛哭一场.想到从此他的心在第二颗纽扣里或游或荡,冰冷的世态,恶浊的官场,他将去沉浮,将用很多粉饰过的表情去周旋.这颗纽扣是一个诺言,又何尝不是缰绳,是牵绊?我宁愿做别人深夜里的思念,用疼作鞭子来抽打我的名字,用鲜血作祭品来祭祀我的模样,也不愿做人家阳光下的影子,被皮鞋无心地踩过,被高高的围墙拒绝在咫尺间.
想是分手时我痛到深处反而没有了表情的脸,让他久久猜测,懂了之后久久心疼,于是每天夜里从千山万水外跋涉回来,有滴着雨的笑,有带着霜的外套,有粘着我名字的胡须.这个时候我总是在看相见时难别亦难,短短七个字却足足流了我一脸的泪.有时候也看为伊消得人憔悴,便藏了素尺,生怕自己不经意的时候一量,难禁小衣宽做袍的凄凉啊.
他总是叹我忧郁,叹我未染流俗.直叫我白衣素袖方对了这性情.我却着意地喜欢着兰色,水兰色,天兰色,藏兰色.我说我已经不是当初夏夜里的那朵白莲,就算你是乘月来的风,我也无法妙曼出如水的娇羞了.所以我宁愿湖一样地安静着,天一样广袤着,黑夜般深沉着.
有时候上得网来,看各种各样的帖子,到处是悲伤,每次都惹动我千万的愁肠,觉得上天赐予人类的都是泪水.那些幸福,哪怕是偶尔经过的幸福被每支笔遗忘.只是有一天,打开一个陌生的名字写的小说,里面有一个片段,说女孩躲在恋人的怀里,雪花停歇在她脸上,女孩快活地说它要跌落了它要跌落了,男孩傻傻地埋怨雪花亲了他的女人的脸,期求它赶快跌落,女孩却笑了说不是雪花,而是幸福,是幸福在脸上载满了,忍不住要跌落了.看到这里,我觉得幸福,那个女孩的幸福穿过冷冷的屏幕,穿过长长的岁月,一下子温暖着我的手尖和视线,还有那颗呼吸着冬天的空气的心.
我对他说,我这一生,穷此一生,等他在西藏的佛前,许我一句话,一句我求了五百年的话。他脸上一片冰凉,伸手一摸,是一滴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