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流水

浮云流水(一) 　　刚出站口就看见那灰青的老城墙，吃了一惊，这个古都开门见山的直率真是可爱。　　有云浮在天边——这是西北的天空了，果然要广漠一些。　　车子穿过厚厚的门洞，感觉恍然胜过新鲜——古人进城时会是什么样呢？——呆了一会儿却也想不出个答案来。　　由北向南一路行来一路看，此城果与别处不同。　　街不宽，楼不高，车不多，人不modern　:)。却也不会错疑了这是个小城镇。街两边的楼，一色地顶着巨副广告招牌，齐齐修出条车水马龙的大渠来。那路是正东正西，正南正北，交汇处是城中心的钟楼——只看那灰砖墙红木柱苍绿飞檐，就要不假思索地喜欢上了。　　再一眼瞥见开元商城，心思就被锁定不能动弹。那商城只几层，外围没个规则形状，错错落落堆成棱角好看的白色大别墅状（再一看又想起元朝的圆顶宫殿来），白墙上斜斜镶了几处碧绿的大玻璃窗，水在上面汩汩地淌着，一面self-clean，一面妆成一道风景。底层的大红柱子和门框绷着黑的墨线，喜气洋洋地和那一片碧色松爽呼应着。这个建筑倒是可以给可口可乐做广告：醒目。　　又看到一只巨大的蝴蝶招牌：蝴蝶娱乐广场，不由一笑，象是他乡遇故知:) 　　整条街的风格都是学者风范：融会中西的模样:)。老旧处妆着新颜，洋气时也不忘了古朴。站牌倚着古松，白底绿字暗红的镶边，简约得清新可爱。　　只那建行的楼高大巍峨，四巨柱倚天而立，擎着玻璃打造的一壁高墙，门口是对怒吼的狂狮。象是见过的某家法院——都带些审视的味道，教人不得不扬眉看着。晚上细看，才瞧着它和对面的中资大厦一凹一凸，临街对峙着，柔光里应答得轻松有致。　　走在这个古城，仿佛不小心打开了祖母的木梳妆匣…… 　　放了行李就去找小吃街。谁料那情报是4年前采的，现在已经不管用了呢——大麦市街已经拆走了。也就一路打听着到了一处老街。后来才知道，这是回民区。　　厚大的青砖铺成一地怀旧。路旁一溜儿的老槐树，掩着排暗红木楼。来往只几个游人。　　一眼瞧见两间宽敞工字厅房，灰瓦上生着老绿的瓦棕，门脸儿大开，挂着中式衣物，古旧器皿。那店名最是引人：一是晴雨宜，一是荟萃轩。知道不过是赚老外的钱罢了，却不免要多看这两处几眼，实在是朴素宜人得很。　　还不到九点，店铺也没几家开伙的。就随便捡了家坐下，要品品这如雷贯耳的羊肉泡馍。牢记着一位Q友的教导：老孙家的，不行，要吃路边儿的。　　谁想这家路边儿的这么不合口味儿呢！寡淡的汤，肥白的肉，不入味儿的粉丝……偏还有同伴说：恩，比我上次（在北京）吃的味道要好不少——他上次可是品了白水泡馍不成？！　　轰然出了店门。来的时间不对，也没什么可逛的。正要打道回府，却听得有钟声嗡地一响，再一看路标：清真寺——就在另一条巷子里呢。　　也就一路悠荡过去。不过是些小摊儿，一家挨着一家，摆严了整条巷。只爱看那花花绿绿的皮影，也就不由想起了那个率性的满天红，和他那唱哑了的秦腔：去年今日此门中…… 　　拿了剪纸，一本本翻着。一套蝴蝶，一套马（我的属相），买了来爱不释手。　　一眼钉上了一本红楼剪纸，劈手抢了来翻。　　那剪纸的惯于创造乡村野景，于这贵族小姐上却是平常。不管曹公写什么俊眼修眉，鼻腻鹅脂，袅娜风流，娇花照水，一色给她们笼统的眼和眉，浑圆的脸和身。极目方可辨出，那荷了农具的该是黛玉，那捧着块书的当是探春，那抱了只猫的是可卿？那衣衫陡然一变，艳黄一簇的是元春？可恨剪的不好看便罢了，偏要泼了各色材料，生生的将个纸人儿染得千红万艳起来，连那脸也抹成鲜黄一片，观之大怯。不由的悲从中来。——原来瞧见封皮上“宝黛”二字，心内是怦然一动，及至约了来对面细看，却已了无心思，至少是灰了大半。象网友会面？　　往巷的深处走，瞧着包头巾的回族妇女多了起来，却说着陕西话，听了很是奇怪——蝴蝶脑子里一直固执地潜意识地认为回族人要么说阿拉伯语，要么说着卷舌的北京话的#@%^$&#*…… 　　没进清真寺。想那毕竟是另一方天地，不关我的世界—— 　　钟声也没再响起。记忆却要渐渐突现出来…… 　　……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那么，今天，就在这钟声里惘然，然后，然后，就把那追忆抛到云天里去吧…… 　　　　夜，自然是黑嘘嘘地铺天而来。灯，也就光灿灿的满地亮着。　　一行人商量着进城，也逛城楼。　　灰而厚的城墙镶了长的金边，不动声色地将鲜活跳脱的城护将起来，只露个顶梢儿，引得人越发去想那金城墙围着的，可是个富贵处，温柔乡？长串灯笼竖在城墙上，远望象是馋人的冰糖葫芦，还顶着杏黄的旗。也不知写着什么天书，可是“冰糖葫芦皇家御用”？ 　　只进城来逛着。南大街果然繁华，流光溢彩的一片霓虹广告世界。人和车只成了点缀，来来往往的象是给它们配着动画。　　或者，象是熙熙攘攘的鱼，游来游去，看着岸上的景——那一片灯火通明。　　一回头看南城门，刹时要被定住不动：探灯打在灰的墙上，光是浮白一片。灰白苍绿的城楼挺拔庄重，微微有些翼然，衬着黑的夜，静穆，不言不语的庄严。离了光的，是排碧绿的老槐树，树干比夜空要黑得生动逼人些，树冠翠绿如玉，底下挂着大红灯笼，颜色厚实得象能拧出胭脂汁子来。正是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该是这个色调吧？不过是个夜版的，也少了些清雨？　　定定站着。被催着走了。却又是几回头。　　那街却没有十分的逛处。大约都市的夜都是这般交由灯红酒绿去主宰了吧。霓虹闪闪中车水马龙一片热闹得很。　　还是要喜欢方才那白光灰墙绿树红灯笼…… 　　如若可能，宁愿做那一树樱桃，或者一棵芭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