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樱 我是喜欢笑的，倒不是因为他说我的笑很甜。 我没有酒涡，一个也没有，所以笑不出醉人的蜜意。但他喜欢我的笑，每当我笑的时候，他便呆呆看着我，眼里有宠溺的爱意。 他说他是爱我的，我想也是的，不然不会买了这样的小楼打算藏我一生。 是的，我是被他藏起来的女人。 本来，我应养只狗，天天花枝招展地在种满了樱花的路上遛达，就算不牵了狗在花树下展览我的娇贵，那至少也要花半天的时间在美容院或时装店展示我的闲瑕。但我没有，我从来的时候到现在，都是一色素衣，我连唇彩也不用。不不不，我没有个性，我只是懒。这样的日子一天复一天，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不过，他并不挑剔，总会说：“笑就是你的盛装。” 他是爱我的，对这点我深信不疑，也或许是因为我对他不在意，所以对他是否爱我并不追根究底。当然，我是爱他的，我爱他的钱。 钱是个好东西，早在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知道。 张疑： 看着她，我是满足的。虽然我知道她并不爱我，但只要她愿留在我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值得。 她是我的员工。樱花开的时候她来应聘，我从她身边走过，看到她的名字，忍不住念出了口：闻樱。她抬起头，眼光莹莹地看着我，一派全然的天真。我忽然就面红耳赤，知道她是我的劫数，但我不想逃。 闻樱美得如仙女下凡，眼内有精光流转，微微牵动嘴角便让我一颗心欢跳，世间竟有这样的女子。我侧头，不敢去看她的笑，虽然我知道，我已就此沉沦了一颗心。 我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是指物质，我是指：她足足有一米七，而我，仅仅一米六五；她美若天仙，而我，马马虎虎可称得上五官端正。我与她，有着鲜花与牛粪的距离。 我把她守牢在身侧，知道这样就会有机会。果然，她唯一的亲人——母亲病重，我出力出钱也出情，一年后，她母亲不治而去，我也买了樱花谷的小楼，与闻樱搬了进去。 我知道我卑鄙，但没有办法，我只想守住她，一生对牢她的笑…… 闻樱 我这种女人是没有社会地位的，我一早就清楚这一点。这条路上与我相似的女子很多，有的也抗争过，但却落得抛弃的下场，小楼换了主人，一样欢歌笑语。 我是懒的，也不知有什么要争取，难道去争取他买下我更多的日子？这真是很搞笑的。我只等哪一天他厌了，开口让我走。又或哪一天他的正房打来，把我打离此地…… 所以，这个屋里没有任何一件我喜欢的东西，不论是衣衫还是摆设。只为走的时候可以毫无牵挂。 屋外的樱花开了谢，谢了又开。我不多愁更不善感，花开花落，云来云去都任由它，我仍是我，不停地笑，有时有声，有时无声。这样的日子很无聊。 我只是在等一个结果。 张疑 我总想有个孩子。 如闻樱怀上一个孩子，那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向她求婚。这种想法很滑稽，但我整个人都是滑稽的，我可以面不红心不跳地用钱收买闻樱的青春，但却不敢用爱，换取她的爱。这是我在她面前仅存的自尊。 我不知道，如果她听到我的求婚，会不会对我大肆嘲笑。我一直记得她在电话里对她朋友说的话：“我已没办法了，只有出卖我自己，我可以出卖肉体，出卖青春，但我不出卖爱情和灵魂。” 我在门外听到这话，整个人呆住，虽然那时我正妄想通过她母亲向她示爱。但那一刻我清楚地知道，闻樱不可能爱我，她的眼里，我对她做的一切，全是收卖，只因为，她是天鹅，我是癞蛤蟆；只因为，她没有钱，而我有钱…… 我不再奢望她爱上我的奇迹出现，我按她的意思收买了她：用钱买下了她的青春与肉体。 闻樱 樱花不知何时又开了，本说要出差两周的他忽然回来。 我已卧在床上，见他进门，忙起来，想剩他不备吞下药丸。然他来到身后，从我手中拿过瓶子，看清上面的字后，便低头走出房间。 我不知哪出了差错，只记得，他看清药瓶上的字时，眼里流露出的忧伤，那应是亘久的，深如海。 半夜，他仍不进房，也没有离去。我想，他终于倦了我了。 天亮，我走出卧室，见他坐在沙发上。 他看我一眼，然后默默走了出去，没有回头，我走到阳台上看他，看他的车开出家门，隐进缤纷的樱花里。 张疑 看到闻樱手中的药，我感到绝望：她不要我的孩子。 樱花这样自由自在地开放，被锁在小楼里的闻樱却不快乐，她连孩子也不敢要，而我却知道她是喜欢孩子的，每次见了孩子她的笑总是特别多一些。 而我，就算她成年累月地只是笑，并不出一声，我也感到温暖而幸福。 钱不是万能，我却用钱买了温暖而幸福，虽然给我这种感觉的女子并不快乐。我真是自私而卑鄙。但明知如此，我也愿意，与她相伴白头。 可是，就算我用钱，也买不了她一生，她总是要离去的。这样的感觉让人恐惧，不知哪一天回到家，里面就没有了闻樱，这样的生命不要也罢。 闻樱： 我最后看到他时，樱花的花瓣落了他一身，他尚睁着的眼里，全是忧伤，没有一丝恐慌。 那些日子里樱花还没有谢，仍开满了一条路，这样美丽的花朵竟是如此无情冷血！ 张疑，竟是没有妻子的！他所有的一切全留给了我！ 钱是好东西，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但我真正想要的，只是那眼神，那要宠溺我一生一世的眼神。 看着我已拥有的一切，我又笑了，一面笑一面任泪水满面，在泪水流淌的地方，也许因光的折射，会映出酒涡，去醉他一生。 我并不是温婉的女子，只是借了笑容去掩饰我的恐慌或者无奈。 可是，他为何不让我做他的妻子？ 突然我明白，我出卖的不是青春也不是肉体，而是忧伤。其实我没有忧伤，但我还是把它出卖了。我不知那忧伤从何来，是不是卖空买空，又或许，那是上一世的残留。而我，在不知不觉中，卖给了张疑，他出现在我眼前时是那样意气风发，而今日的他，却被忧伤击倒。 后记：樱花谢时，闻樱自杀在后园的花树下，她选择了最美的方式：用刀割断动脉，血溅上落英，粉粉的花瓣被染成鲜艳的红色。 花树下的闻樱，平静地闭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