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喜欢用绿色装点我的房间,绿的窗,绿的门,窗帘、桌布、床单、被套,一直到房里的花盆,全是深深浅浅的绿。那个花瓶说来极简单,我把啤酒瓶摔碎,捡起那些玻璃碎片,放进一个无色透明的玻璃盆里,再放入水,就是一个花盆了,迎着光看过去,感觉那莹莹的绿在流转,盆里种的是喜水的植物,如水葫芦、茨菇什么的。
在那份绿里,我喜欢着白色的服饰。
到街上,远远地见了白色的服装,便会吸引着我走过去。
熟的朋友总会问的:“你喜欢什么颜色?”
我总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黄。”
朋友多半不信,因我的衣服和饰物里,最少的就是黄色的。
我只好耐心地解释:“我是黄种人,没办法与黄色的衣服相得益彰;虽说这里是红土高原,但是以黄土为主,再用黄色去布置房间,不够清爽。”
其实我是担心,那样粉粉的嫩黄,要怎样的晶莹剔透的人才能与之相衬?那样灿灿的金黄,要怎样热情灵动的人才能穿上身?
心中的最爱,却不敢轻易去尝试。于是,我用蓝天与黄土调出的绿色为房间的主色,于是,我喜欢穿未着色的白衣。就因担心,我用我最爱的色彩去装扮,达不到一份完美。
也许,我是个完美主义者,凡事总要强求尽善尽美。就是订本草稿本,也要把纸张裁得整整齐齐,用我喜欢的彩色画报做封面。这是不是本末倒置,一直没有细想过。
在一个初春的夜晚,考试前恶补代数的我,请了邻居来教我做那些习题。他把那些莫明其妙的公式在草稿本上一遍又一遍地推算给我看,一个晚上,用了我四本半草稿本。临走时,他极不好意思地说:“看我,这么漂亮的本子一个晚上就用完了。”
我并不觉什么:“没关系,我还有好多这种本子。”
但他再来教我做题时,却自带了草稿纸。
那几本草稿本一直没有丢弃,只是为了告诉自己:草稿本,不用那么精致。
人类对完美的追求是有点古怪的,如一朵花开得异常美,就说:“太象假的了!”因为不敢相信自然有这种把花朵完美到无瑕的力量;人造花做得美丽,就说:“象真花一样,这样逼真。”因为对人类本身不敢相信,要凭借自然事物来证实完美。
不知道,是谁做了谁的证明,是谁,映衬了谁的不自信。
那天,我们去看舞蹈诗剧《泼水节》。
泼水节的由来早就知道,说是在美丽的绿色乐土,傣族人民在那里幸福地生活,火魔因爱上一美丽的少女却得不到,一气之下烧毁了那个地方,为了水不干涸,那少女与火魔周旋,然后,杀了他,他的头落地时,燃起了大火,为了不让火势蔓延,少女抱住了他的头,乡亲跑来,用水浇在少女身上。
那一天,就是泼水节。
火魔自然是坏人,且凶神恶煞,这一点是无用置疑的。
那场舞剧表演的就是这个故事。
对生命对土地的热爱,乡里乡亲的友爱,男女相悦的心心相映,没有一句语言,全用音乐和舞蹈来表现,淋漓尽致之余又带来无以伦比的震撼与美感。除了美,再无别的形容词。
但就是这样一场完美得挑不出瑕癖的舞剧,让我对完美一词产生了怀疑。怀疑是从少女答应与火魔相伴那场舞蹈开始的。
服装、音乐、舞蹈,所有的配合自然是完美的,本就是用这些来展现一场无终的情爱。只是,火魔的那份喜悦,映衬得花朵开放,群鸟飞翔;那份喜悦,是泉水,清清甜甜从山肚里流出,真纯而不做作。那份喜悦太过逼真,真的让人不忍去伤害,让人去怀疑,有这份浓烈情感的人会做出那种放火烧毁一切的残忍之事。
如没有一份大胸襟,哪里能够只为付出而全心喜悦!
走出剧院,心头有压抑,为那火魔的深情,那明明是传说里十恶不赊的大魔头!
那时明白,有时候,完美就是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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