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手记之二 ---无法沟通
在深圳工作了一些时候,并不觉得有语言上有障碍,白话虽不会说,听多了也能知几分,大家一般以国语交流,街头巷尾偶也有乡音飘过,自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异样。
第一次乘大巴去汕头,一上车就被不知所云的潮汕话搅得云山雾水,从司机到乘客清一色赫赫、粗粗的当地人,与众不同的装饰与打扮本就已经引得人注意了,再加上我的国语,一路上,我都是在恐怖,不安全与惊慌中度过的,绝不与人说话,绝不吃人东西,啊,漫长的旅途。
不喜欢潮汕语言,是因为觉得男人说起来粗重,女人说起来怪腔怪调,呆了些时间,我也只能听懂“吃饭、喝茶”,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我以为这是世上最难发音的语言了。
曾去过饶平的一个虾苗场,虾场的员工大多是当地的村民,技术人员是台湾人。
以为在中国大陆,国语该是一种公共语言,不能说,总是可以听懂的,到了那才知自己错得有多远啊!
给家人写信一直都是生活中的一个习惯,不管在什么地方,总会报一声平安。
听村里人说寄信的地方很远,我想问总是可以问到的吧!
骑着自行车出了门,去有十余里外的镇上发信,一路上很多人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我是不属于这里的异类,即使我努力穿着当地人的黑布衣服,戴着当地人打渔时用的大斗笠,仍无法掩饰我是异乡人。
车行至叉路口,我必须问才能走了,一字一顿的说:“请-问-寄-信-往-哪-边-走?”对方看着我一连串的摇头,也不理会我的无助,走了,只好等,第二个人总算有耐心听我说了,听得他咭哩刮啦说了一大堆,手左摆右拢的,引了一帮人围了过来,吓的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想赶紧骑了车跑得远些,他们却把我给围住,情急中,我反复想着白话中这几个字怎么发音,又竭力模仿当地人的口音说“要-投-信。”几乎要绝望了,围住我的人似乎也因为不能给我帮助有些不安。灵机一动,模仿着邮递员骑车送信的姿势,还把信也拿出来比划,这回总算起作用了,中间的一个友好的往右一指,我连声说谢,一身的冷汗。
算是松了口气,用“动作语言”比划了三次后,终于找到了一个邮箱。
或许是海风侵蚀的缘故,绿色的保护漆早已班驳且还覆盖了厚厚的尘土,是不是废弃的邮箱呢?这次想年长的听不懂国语,年轻人或是读书的孩子该是懂的吧。
邮箱边有一买文具的店,店中正有个十三、四岁光景的小女孩。
“请问这邮箱现在还用吗?邮递员多长时间来一次?”
没料到她只是一个劲摇头,说一句什么还红了脸。
“这个--可以投信吗?”
……
她急了,竟不理我。对,我怎么不写下来呢?字总是可以看懂的吧!从她的文具店里要了一支笔与纸一笔一划的写了上面的话。
她接了去横瞧竖看,又退给我,还是摇头,我不可思议的意识到,她--她竟然不认识字!难道这么大的孩子竟然没有念过书???但事实就在眼前,心头莫名的就有了悲哀,中国基础文化教育,什么时候才可以普及到这样的小镇呢?
信还是发在了那个尘土满面的信箱里。月余,母亲的回信里写着:你老板一定要你一个人去那样偏远的地方吗?别在外飘了,早点回来吧,家里人掂着你。
看着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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