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神仙、鬼
——上海、杭州、京
美人迟暮
不知道想到上海怎么会想到这个词,只知道她用她那恋恋风尘拥抱了我。走在这个城市的街道上,没有丝毫的陌生,就像走在回家的小巷里的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熟悉的气味,空气中微微飘动的桂花头油的香味,绵绵的雨润湿了我的臂,我苏绣的袍子,我棉的鞋袜。我在黄浦江畔深深的吸吮着她的体味。这个迟暮的美人呀!
我因她的冷酷来到这里,却因她的温情而迷恋。徐家汇的栋栋高楼刺痛了我的眼,刚刚从地铁里钻出,头脑还沉迷与那现代的怀旧气味中,这突如其来的明亮却让我伤心。还好天是阴的,温温的,她终是失不了那暗暗的味道。那一刹,我看到一个古老的现代上海亭亭的立在面前,现代的躯壳紧紧的包裹着她,却又一点点的被那内在的气韵瓦解着。谁说上海只是个现代化的都市,谁说她不象北京、南京那样有着深厚的文明堆积?那两个文明中有着太多的血腥气息,而上海却积着一股浓浓的脂粉香,有腐烂的,有新鲜的,女子的味道。暗暗的发笑,在这个大男子主义横行的国度,这个小小的女子却款款游走于那些金戈铁甲之间。
慢慢的穿行于蜿蜒的巷间,没有想象中的黑瓦白墙(那些在周庄之流还可觅到),只有一座座歪歪扭扭的小楼,泛着一股沉沉的味道,旧时的时光流在那窗外斜伸出的细细的手臂上,微微闲着的栅门仿佛仍会依依的走出个窈窕的女子,软软的唤你。上海的女子都是轻盈的、瘦瘦的、小小的 ,经不起风霜的样子,漂亮些的更是带了点点的放纵的张狂,很精致的活在狭小的空间和自己美丽的想象中。在上海女子面前,我为自己的粗糙低头,却又知道其实那也是自己骨子里深藏的东西,也许是哪次的流徙散了亲人离了家园呢?
呆在上海没有这许多的思绪,可是回到北京,静静的坐着,才发现上海的味道一丝丝的泛了上来,紧紧的缠绕,密实的压着人喘不过气来,才知道自己早把一颗心儿抛到了那里。这个女人牢牢的吸引着每个经过她身旁的流人,越聚越多,最后都被她吸附,用他们的精力塑自己为美丽的星。
喜欢上海,在微微的细雨中扬起头,伸开手臂,没有人会给你希奇的眼光,这个迟暮的美人用爱怜的眼光望着你的一切,她骄傲而自信的知道你终会成为她裙裾上的一点亮光,或露珠,或珍珠。
慵慵
杭州是慵懒的,在这里你纵有紧张的心,也紧张不起来。就想马不停蹄的赶着脚步却原地不动,周围的人还会好奇的望着你,有什么好急的呢?他们奇怪。有什么好急的呢?你也奇怪,于是慢了下来,慵慵的混入人群中。嘻嘻,杭州在偷偷的笑着。可是你却浑然不觉,因为太舒服了。
我宁愿没见过白日的西湖。鼓噪的人群,密密麻麻的各类船只,随处可见的白光闪闪(自然我也未能免俗),这就是西湖吗?宁愿在自家的浴缸中闭眼神游。可是我幸运,见到了晚日的西湖,更幸运的是见到了暮雨的西湖。刚出了浴坠着一缕湿发的西子站在我面前了。没有白日的喧闹,静静的湖面上荡着粼粼的波光,一长一短的摇曳着堤上映下的灯火。苏堤与白堤静静的卧在她的身旁。象棋刚才飞身从断桥下冲下的感觉,凉凉的风润着我的脸,偷偷的想,我的许仙在哪里呢?来到这里的每个女子一定都想着一袭白衣,撑一顶纸伞,在月影下静静的等着自己的许仙吧。着许多的白素贞?有趣。可惜雷峰塔已倒。听说还要重修,我到宁愿他就那么坍塌下去,破破烂烂的散在那里,让法海那个老混蛋慨叹到死。
到了西湖无须说话,说话也是多余,你只要抛去一切,静静的想着一切美好的事情,那波光的水面就是幸福上演的舞台,不要着急,时间足够长,舞台足够大,让你的美好一点点的都铺展开吧。那飘落的点点瑞雨是你的观众,你能感受到他们的激动吗?和那在睫毛上跳动的足尖。梦醒了,眼开了,人倦了,回家去了,明夜的西湖依然如此等你。我倒想化成西湖里的一尾红鲤,偷偷的窥见世人美好的心灵。
我在飞来峰飞来飞去。夸张!实际上应是钻来钻去。那无数个洞洞让人想起童年,嘴里大声的喊着虎虎~~~~然后悄悄的掂着脚尖挪动,钻过一个个洞洞“呵呵!抓到了!……哈哈……”来到这里的每个人仿佛都变成了孩童,玩累了,就在那汩汩的泉水中洗脚,踩水花。翠绿的山,翠绿的水,翠绿的笑声。“咯咯,呱呱,呵呵”大肚弥勒在笑哩,飞来峰也在偷偷的乐哩,嘿嘿。小孩子在偷偷的挠他的脚心哩。
不提灵隐寺,很美,可是烟香味呛的头疼,可是还是怀念那古刹旁黄昏下斜阳里婆娑的树影。
这个慵慵的杭州。我曾经想过游黄山是要穿胶鞋的,游北京是要穿皮鞋的,海南是要赤脚的,杭州吗,试药穿着拖鞋的。
嘻嘻,去杭州的时候可别忘了带双拖鞋呀,要草编的那种。
鬼界
<永遇乐>
(京口北固亭怀古)
千里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舞谢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四十三年,望中尤记,烽火扬州路。
可堪回首,佛里祠下,一片神鸦社鼓!
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那首诗是写北京的,我一直这样以为,不管经过多少次的纠正。北京有点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了,他又反过来压的城里这许多人喘不过气来。北京是要用“他”来说的,正如上海是要用“她”来说的。不说这城市经历了多少沧桑,浸没了多少血泊,积压了多少具尸体,单说现在的他,依然是苍凉,永远的中规中距,城建如此,人气如此。再漂亮的王府井大街也依然要塑造出皇家陵园的气派,工作日走到那里不会有商业区的感觉,这是一座座冷冰冰的写字楼,走着急匆匆的人。北京不允许出现南京路的灯红酒绿的,他的政治味压倒了一切,于是王府井就更象一个景点而非一个商业中心。北京的上面有个大盖子,牢牢的压着你,你一进来,就无形 的被他压迫着,控制着。北京里的人,没有个性,冷冷的都是一样的面孔。你若这么说,北京会微微的皱起眉头,是吗?然后假假的巡视一番,没有呀。依然板着脸,度着方步,扬头而去。他不是不给你个性发展的空间,只是你的个性张扬要在他能容忍的范围内,过了头,他便指使着周围的舆论用眼光狠狠的把你镇压下去。
也许不应这样讲,毕竟我生活在这里,可是我厌倦了他的古香古色,古里古气,也厌倦了听他讲皇城根儿下的故事,那些沉芝麻烂谷子,积着一股腐烂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城市,麻醉着的人碌碌无为的游走与城市的街道中。哪天深夜醒来,拉开窗帘,看楼下涌动的灯火,白日的人群,都是清一色白的脸孔,没了表情,幽幽的走着,鬼界,也许真的可以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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