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晋之旅
悠长假期,同朋友驾车驰骋在三晋大地。5月2日早出发,7日晚回到北京,行程2000多公里,历时6天。途中所见所闻以文记之。
在路上
2号早上,天气不是很好,阴,有雾。收拾好东西,等朋友的车来接。只是知道西行,却不知最终的目的地,一切要等出发以后再说。从来喜欢这样,漫无目的,随心所欲,一如我为自己选择的生活。
第一站,先到了石家庄,有几个朋友在这里,大家一起吃了饭,是上海风味。当时并不觉得如何,后来才知道,这是我们此行的最后一顿米饭。以后我的胃就全部奉献给了山西的面食。
下午,继续西行。终于商定去山西南部,晋祠,乔家大院、王家大院……一路看过去。将要出河北的时候,接到朋友的电话,是来京旅游的。他们进京,我们出京,各得其所。车渐渐远离北京,我们进入古老的三晋大地。大家兴奋起来,开始天南海北的乱侃,从公司减员说到金大侠招收研究生,从清华校庆说到中美黑客大战……都是能说的主儿,你一嘴,我一嘴,热闹闹的开始了我们的旅行。
在高速上,车越来越快,近160迈,车里的噪音渐渐大了起来。大家也都说累了,有人打开车载音响,音乐响起,大家沉默下来。我将身体放低,靠上后背上,昏昏欲睡。
傍晚时分,我们到了太原,满眼所见,只觉得又是一个大工地。直至见了汾河,才觉得太原也是一个美丽的城市。春天的青草气息,湿润的晚风,河的上空布满了高高低低的风筝,隐约听得见大人的呼喊声、孩子的嬉笑声……找酒店,我们沿着汾河开了几个来回,暮色渐渐降临,沿河的路灯亮了起来,远远看过去,一路连到天上,便想起了郭沫若的天上的街市。
晋祠、乔家大院与渠家大院
一大早从太原出发,直奔晋祠。多云的天气,正是我最喜欢的旅游天气,有阳光之趣却无暴晒之苦。
《晋祠志》载:“三晋之胜,以晋阳为最,而晋阳之胜,全在晋祠。”晋祠始建于公元5世纪,经历代经营修葺,规模宏伟。水镜台、会仙桥、金人台、对越坊、钟鼓楼、献殿以及鱼沼飞梁和圣母殿,一泉一阁有传说,一草一木有故事。我们请了个导游随行,在如画风景中游走,在诗与神话中倘佯,乐哉悠哉。
离开晋祠,我们来到了大红灯笼高高挂的乔家大院。如同电影中所演,乔家大院南北六个大院,高挂的灯笼总让人想起那悠长吆喝声:“点灯……”可惜却没有了影片中古旧的感觉,游人如织。一部影片成就了一个旅游胜地,当地人真该谢谢老谋子。
渠家大院却是另一番光景,人少,幽静,古意悠然。大门的屋檐下有两只燕子为一个旧巢翻飞追逐,叽叽喳喳,更映衬了大院的空寂。我发一会儿呆,想起王谢堂前,不由得物我两忘。穿过一个拱门,上书戏台院,眼前豁然一个戏台,有人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晋剧,两旁的柱子上挂着副对联:上联是,些小戏台可家可国可天下;下联是,寻常人家为将为相为帝君。真真戏如人生,人生如戏。虽然听不懂晋剧,我还是在边上的长条凳上坐了一会,我看台上的人唱戏,这人世间,谁又在看我唱的那一出呢。
两个大院,石雕、木雕、砖雕、彩绘随处可见。低头抬头间都有细处可供玩味,一个转弯一个拐角处都是别有洞天。目不暇接的优美、惊叹、喜悦,让人不由感慨,古人活得真是精致。相比之下,我们虽可以天涯咫尺,日行千里,坐地神游,却没有了那份悠然,那份恬淡。我们的生活粗糙了,我们的心态浮躁了,我们丢弃了那么多,我们快乐了吗。
平遥古城、王家大院
当天晚上我们宿在平遥。天黑后出去溜达,逛夜市,吃小吃。明清街上一派繁华,店铺深夜还不曾打烊。熙熙攘攘的人群,鳞鳞比比的街铺,高高的红灯笼照着各色的木匾、布幌,笼着各样的油烟香火。这热闹密密实实地包围着你,感染着你,想不快乐很难。可这热闹的街市上面是深蓝的天空,黄色的月亮,没有星星,街边的小巷漆黑无比,恍惚两个世界。
天亮后的平遥呈现出一座小城的悠闲。没有步履匆匆的身不由己的无奈,只有一份守着自己买卖的满足与惬意。大街上一家挨着一家的票号、钱庄、当铺、中药店、绸缎庄、杂货铺等等,几乎囊括了所有的行当,默默诉说着昔日的繁华。城南的双林寺以彩塑闻名。其中的千佛殿与菩萨殿千手观音生动逼真,有坐有立,神态各异,不一而同。
王氏家族源出太原,而静升王氏家族是其中最显赫的一支。未到王家大院,我还以为王家大院同乔家、渠家大院类似。到了灵石,见了王家大院,才发现这名字的不贴切。依山而建的王家大院建筑群层楼叠院,豪华奢侈,气势磅礴,不如叫王氏城堡更适合些。也许金碧辉煌比不上皇家宫廷,但其雄伟气势只有胜出,没有不及。王家大院由堡门、堡墙、前院、中院、后院组成了四道封闭圈。整个住宅区前低后高,参差错落,中轴对称。堡门为龙头,中轴为龙身,围院上的小亭为龙尾,整个大院就象一条翻腾的巨龙,韵律生气势,真奥出清思。也就是古时信息不通,否则这样一座藏世界,煮山川的城堡,不惹来杀身之祸才怪。
整个大院青砖建筑,装饰纤细繁密,建筑必有图,有图必有意,有意必吉祥。岁寒三友、四季花卉、鸳鸯贵子、二十四孝、海马流云、吴牛喘月、辈辈封候、加官进禄、安居乐业、喜上眉梢、麒麟送子、狮滚绣球、一路连科、竹梅双喜、麟吐玉书、佛家八宝、明暗八仙、四艺四逸、福禄寿三星等等等等,无不精美大方,或活泼,或凝重,少有重复。“片瓦有致,存石生情;外立于象,内凝于神”。这砖这瓦是静默的,可我却仿佛听得到穿越千年的繁华富贵梦呓。
离开王家大院的时候,我再次回首,龙头楼台的四角挂着的铃铛在晚风中琮琤作响,楼台的匾额上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就日瞻云。我的眼光越过飞檐,越过城堡,落在无尽天上的夕阳晚霞上……头顶上的这一片天是我的天,可哪一朵云是我的云?
霍州署、洪洞县、尧庙
行至第四日,游兴尚浓,只是胃开始提抗议,一路上吃风味,全是面食,切的、削的、擀的、抻的、扣的、蒸的、煮的、炸的、炒的……吃到最后,我是看见面就饱。便寻霍州,居然还是找不到米饭,实在无法,我吃了几串烤肉了事。
这一日,玩了霍州署,洪洞县,还有尧庙。俗语说的好,若问俺家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洪洞城北的古大槐树是闻名全国的明代迁民遗址。在此,我拜祭了自己的祖先,并在第三代大槐树下留影。此生寻根恐怕就这么一回了。
长治
晴天。今天的路程是上午去城隍庙及上党门。然后经黎城、涉县到邯郸。宿在邯郸,打算第二天一早回北京。长治是个现代化城市,宽广的五一广场,繁华的东西南北大街,我们从无数专卖店的牌子间穿过,来到了城隍庙。一个牌楼就隔开了两样世界,隔开了古老与现代。殿前的空地上全是旧货摊,旧书旧报旧货古董,应有尽有,有点类似北京的潘家园。穿过前殿,后殿又是另一番光景。香火鼎盛,人声嘈杂,祷告的、祈福的、颂经的都是唱腔,抑扬顿挫,韵味悠长。庙里的所有能系东西的枝枝干干都系着红丝带,树枝、栏杆、石柱、门板、甚至水龙头,防火栓都不能避免。出了城皇庙,边上就是一个商厦,门口搭个台子,有唱有跳,还有模特表演。感觉仿佛是时空穿梭,一下子飞跃了半个世纪。
离开了长治,我们直奔邯郸。路上出了点意外。到黎城的时候,有两条路到邯郸,是并行的。当地人说,一条是新修的,供晋煤外运的车行驶的;还有一条是老路。我们看了看,两条路上都没有什么车,于是决定走新修的那条。车开出去大概一刻钟,前面走不动了,乌鸦鸦一长串运煤的卡车。我们看势头不对,连忙调头回去,又走上老路。一路开着,一路看见旁边的路上堵着的运煤车,长蛇一般,没有尽头。正在庆幸,我们这条路也渐渐不好走了。我们仗着车小灵活,在车流中转来拐去,最后还是卡死在路中间。有一好心的司机告诉我们,前面已经堵了10个小时了,劝我们掉头回去,说还有一条路可以到邯郸,经过什么龙王庙。好容易掉头出来,我们又向回开,一路打听,总算找着了这条路,不过却是条土路。事已至此,已无路可回头。我们一咬牙终于颠簸上了这条少有车走的路,回头看时,发现后面跟着一串儿小车,看来无奈的并不只是我们。这一路上,黄沙滚滚,黑烟漫漫,我们的车上下颠簸,象汪洋中的孤舟。风景还是美的,红土、绿树、碧水、蓝天,夕阳西下。有人笑说,这真是身心俱荡,不如叫这里龙王庙风景区好了。
到了邯郸,已是夜里。原本打算在这赵国的古都玩上一玩,也只得作罢。
生活在别处
7号上午,还是在邯郸转了一圈。只是战国的壮烈已离我们太远了,什么也没有留下。一个小山坡,标着梳妆台,我们爬上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荒草,只有荒草。
我们终于走上了回家的路。
云低低的,下雨了。路两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远处是绿油油的田野,在雨中,一切都是干净而又安静。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在路上的感觉;喜欢认识陌生的风景,认识陌生的人,还有陌生的自己。何处是家?处处无家处处家。
天渐渐亮起来,我们驶出雨云,一轮橘红色的太阳挂在天边,柔和圆润,没有了戾气,黄昏中我们的车静悄悄地驶回了北京,一切都没有变,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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