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经》
江 枫
一脚就踩着了西周的菔荑
没有汽油味的年代大地如总角的处子
静听男人和女人在河之洲痛快淋漓地媾和
关关之声从檀树上落到草稞里
你分不清那是人还是雎鸠的叫声
除了看看流火想想授衣
剩余的时间就是妞儿仔儿你爱我我爱你
那时没有星级酒店没有包间
城隅没人的地方都可以楼台相会
那时没有手表也没有父母催你
因为父母正在像你们一样鸳梦重温
就连露水也背着太阳和小草亲昵
那时的女孩都不穿内衣
风吹草低见牛羊也见了她们的秘密
周围的空气在急促地喘息
大地的毛发都幸福地竖立起来
乜斜的双眼看见山峦在一起一伏
流星流星呼叫着流进深渊
琼琚在芍药的花芯里打滚儿
像你们在青草中做爱
花心的男人和弃妇总是有的
说人要有仪的君子也是有的
但花心的男人才让女人心花
有仪的君子常常思念梦里的她
(求之不得时君子大概也会手淫
或在迷迷糊糊中梦遗)
像才华过剩时情不自禁地要写诗一样
那是一个爱河汹涌澎湃的年代
所有的水系都漂满香草
所有的香草上都卧着一对鸳鸯
所有的鸳鸯都在欢快地歌唱
那样子就像今天的卡拉OK一样
河之干兮有弃妇踏歌而行
往日的情郎携新人顺流而下逃往水中央
水中央里一片苍茫
藏着伊人藏着爱的乌托邦
取一枚蒹葭的叶子做小舟
君子的想象端坐其上
再横一管芦笛让笛声悠扬伴小舟出海探望
(你为什么就不放一只漂流瓶呢)
蒹葭的叶子快被摘光了
所有派去的小舟都没有回来
芦笛换了竹笛
竹笛换成洞箫
洞箫换成了萨克斯管
仍吹不走水中央的白雾茫茫
(乌托邦看来永远是乌托邦)
正人君子说你不能放荡也不能幻想
意淫同体淫一样都不成体统
你摆弄管弦是想勾引谁家的妙龄女郎
司马相如要是晚生一千年
非把他抓起来做个淫邪的榜样
于是溱水和淆水上再也没有恋歌飞扬
朱熹在书房里暗暗得意
透过帘珑色迷迷地窥探小丫鬟的乳房
据说他和她还有一段风流韵事
就像今天的老教授爱上小保姆一样
两千年后突然有人蒙住我的双眼
让我猜猜她是谁
那声音我似乎记得又似乎遗忘
你难道忘了
两千年前在邶国的城墙跟儿下
每日黄昏等候你的那个姑娘
2001年3月8日于野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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