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那湖,碧绿了似乎有一个春天,而我一直以为那是稻田,因为我的玻璃蒙尘了一个春天。
有一个买擦玻璃器的推销员来我办公室,给我擦了玻璃,他说三十二块钱买一个擦玻璃器。不买,谢谢。他离开了。
我远远望蓝天白云下的那湖,那湖掩映在贼头贼脑的楼房之间,亦用它满布的凤眼莲,抖动着果冻一样的波纹。
真美丽,有人说。远远地那湖的波纹,果冻一样抖动着。我把眼药水滴在眼睛里,再戴上眼镜,分外看得清楚,那湖水,那波纹。
有人到那湖旁边的学校里买花,有无根的鲜花和受虐的盆景,买回来放到办公室。办公室里来了擦玻璃的推销员,说这盆景真美丽,像那湖水一样碧绿。
我扶扶自己的眼镜,我满头蓬乱的长头发在湖对岸的办公室里发绿光,我的眼药水常常弄到鼻子里,是否湖水里长满多余的凤眼莲便如鼻子里进了药水,忍无可忍,但是忍了下去?
湖水忍着多余的凤眼莲,而我忍着生之哀矜。我想不语,我想无话可说,但是我每天都在重复着一再的废话。
我已经好久没有游泳,因为水里面总有细菌,我不再是一只蝌蚪,自由自在,可以无话可说。
这个夏天的蝌蚪都躲在哪里?果冻一样柔软的小蝌蚪,黑绿色渐渐变成碧绿色,如果长大会不会愿意寻找一个玻璃缸,玻璃脏了自有人来擦,三十二块钱可以买一个玻璃缸。
我忍着生之哀矜,如一只蝌蚪忍着成长的玻璃缸。我想不语,可是远远地那湖里的细菌喧哗了一个春天。
远远地那湖,又过了一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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