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不掉的声音
某个假期,我住有一个空楼里,我白天在这楼里写作,晚上就睡在办公桌上。
第一天深夜,我正在写一首无关紧要的诗,走廊里传来了一个人的脚步声。好象是一个女性的脚步声,富有弹性,富有柔美的节奏。这楼里空空荡荡,在这样的深夜,她来拜访谁呢?
我住在三楼,脚步声就响在三楼的走廊里,而二楼和一楼里剧团的人都出外演出去了,这楼里只有我是可以被人拜访的。
我搁下笔,等待她来敲我的门。
但那脚步声好象总在响,又总也没有走近。这不是一种前进或者徘徊的脚步,这只是一种原地踏步的声音。这声音在空楼的深夜中引起一种共鸣,使多么平静坚定的心,听到这种共鸣强化的声音都不得不向下坠。我拉开房门,走廊里有灯光,是可以一览无余的。
我没有看到谁。
没有人来拜访我,没有人在走廊的任何地方踏出这种节奏柔美的脚步声。
我回到桌前,脚步声又响起来。
我猛地打开门,还是没有看到什么。
第二天深夜,我又听到了这种声音。
第三天夜晚,我邀了一个同学来住,深夜我不得不把他叫醒。
“那个声音来了。”
他仔细听,然后笑了。
“纯属幻觉,我什么也没有听到,或者你只想邀我来做伴。”
但这次我听清了那脚步声是在走近!
我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贴到我的门外。
我现在明白那声音只是一种节奏,不是缩短距离所能带来的,也不是和视觉能够吻合的声音。这声音只是一种节奏,是生命的潮汐之声,带来此后你能驶离港口的帆和风暴。
到第七天,那声音消失了,但只是在我的视觉中消失,却进入了我的血液,成为心的频率。
之后的日子里,我听到的音乐常停留在这种节奏之内;我读的诗句中没有这种节奏的句子对于我也毫无意义。我的举手投足几乎都被这种声音所支配。那声音也许只是声音王国里的平民,而我却成了那声音的奴隶。
我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然而我不知贴到哪里,只好划着一根火柴点燃。
我的心一阵乱跳,之后我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身边站着我的第一个恋人,她说:“真羡慕,你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但我成了自己的奴隶,”我说。
“这声音不是人人能够听到的,有些人到死也不能听到这声音。”
是的,这声音不是外来的,不来自空楼的走廊,也不来自海边。
这是与生俱来的声音,祖先的血统已为那声音上好了发条,在每个个体的生命来到他的早晨的时候,那声音就伴随生命一同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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