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早晨,公园里到处是晨练的人群。
走过一帮退休老头老太身边,他们在跳交谊舞,石凳上一只小放音机。《敖包相会》、《友谊地久天长》,悠扬欢快的调子,一路淌下去。
“看着他们,我也想退休了。”
“穿白花裙子的那个,对,就左手那个,跳得挺好的。”
背肩包的中年男人,从舞队中走过,低着头,穿过流淌的音乐,有些突兀。
“哎,房子还没找着。。。。。。你喝水吗?真的不喝?拿两罐冰绿茶吧!就不喝?师傅,那就一罐,哎,对,找两块五。”
“这个,是什么花?”
“合欢啊!你没见过?”
“哦,听说过,颜色真娇,呀,有蚂蚁!”
花儿打个旋,掉到草地上了。
“去年,。。。。”
“走树荫里吧,太阳高了。”
“嗯”。
是七月了。七月合欢开,绛云满路裁,谁家儿女踏歌来?又是欢喜飞扬的场景罢,歌里不觉流年偷换,玉绳西转,矣欠乃一声,蓦然就,江上数峰青。
山水空碧,才是一切风景永不褪的底色吗?不许再胡思乱想!
“红梅花儿开,朵朵放光彩。。。”
“老太太们唱得真开心,哈哈,我们过去瞧瞧吧?好吧,我自己去。。。
你一个人坐着没事吧?”
“噢,我挺好的。”
荫凉。头顶上的树杪,树枝上的天空,脚下的树影子。
这是在北京的第一个星期天,真好,天气。
“你们捞什么,鱼吗?”
“水这么脏,哪里有鱼啊?”腆着脸凑过去好奇地看。
“这能捞得着吗?”
小家伙们气呼呼地跑到河沟下游去了。挨白眼了吧?自己想想,独个儿乐了。
暗灰的水,黑的泥,红的黄的飘着什么?那是垃圾。这么一条肮脏的小沟了,仍然有水在流淌,该沉淀的,该流走的。。。那些。。。。可你并不想知道它的终点。。。。竟然会有鱼?呵呵,呵呵,又傻乐个啥!
就是这么坐着,发发呆,也挺好的。什么东西在身边流过去了,光、影、气息,或者声音,时间的微尘。
“我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老,就象小时候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长大。”公园是老人与孩子的天地。空地上,有老头儿带着孙子玩跳绳,老的跳几下,小的接过去跳十几下,然后一起红着脸,拍胸脯喘气。
一样的阳光,照着他们,照着我,也照着你。
我们的日子。
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到北京,就不回来了?”
“也许吧。”
“换个环境,对你有好处。”
“嗯。”
记忆是树影斑驳的森林,一点点跳跃的亮光,不知道会从哪片树叶间遗漏下来。
你坐着,继续出神。看见一个孩子,和她的小伙伴们,走在森林里,刚开始,她蹦蹦跳跳,和伙伴们打闹嘻笑,不时东张西望,摘些漂亮的花草,拉扯身边的青藤。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走散了,她发现,林子中,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焦急、寻找、徘徊、害怕,坐下来哭泣。她把花儿都扔了,衣裳破烂,头发零乱,满身肮脏,象个真正的小流浪儿。她无法可想,在哭泣中睡着了,做了很多好或坏的梦,每个梦里,都有家的影子。
饥饿让她苏醒。她小心地摘了几个野果吃了,开始平静下来,继续寻找方向,走路。
“你终将独自走完这段路程,无法回头,不可停留。”
“我已经做好了一个人走路的准备,而且,我也学会了沉默。”
“去吧,不要顾念他人,他们跋涉的领域亦是你所不能探知的。”
“我的宿命只是穿越,一切。”
“你是我毕生的爱人,唯有你。”
孩子在路途中长成了女人。那一天,她想,在森林的尽头,也许,所有失散了的人们,将会重逢。。。。会吗?也许。
当走出这个公园,你能够遇见谁?
“那帮老太太可真有意思,让我教她们唱歌呢!”她回来了。
“天,你真能误人子弟。。。。的姥姥。”
“呸,快听,布谷鸟在叫!”
真的是,城市中的布谷鸟,又一个意外。
“咕咕,咕咕,我也会,咕咕,象吧?”
“哈哈!”
“回去吧,咕咕。”
“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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