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巧,我们都姓孟。
也多少人如其名:我体质弱,柔和;他则多少有些放浪不羁。
网上的名字都有出处,多是缘自上网之初,某一瞬间的迷惑。
难得的是名副其实。
跟孟浪在一起,我常担心自己会不会变坏(虽然纵不是同他在一起我也已经开始在这个网络世界里变得轻飘)。
赖皮时,我要人相让,常会说:你是男孩。
孟浪提醒我:我不是男孩,是,男人。
我猜他也当我是女人看待罢。
而女人这两个字,令我紧张。
好在我们之间不曾有过男人与女人那些偏于成熟的话题。这主要应当与我不大争气的性情有关罢——无论无何,我难以戒掉自己与生俱来的、很容易就兴高采烈的那一点儿孩子气。
当然在他的引导下,我们之间的闲聊也不至流于嬉戏。
每次在聊天室里见了,便先将表情调整到成熟那一档——
“近来好么”,我问。
“还好,有些累”,他答。
“小说写得怎样了”,我问。
“写不下去”,他答。
孟浪出身于秀庐,起初并不以小说成名。
他曾长时间写诗填词,而临屏作品尤为多些。
基于我在网络旧体诗词范畴内有近四十名偶像,而孟浪不在其中,那么我要说,他的诗词纵是已经很好,却也算不得极好。
时文极好。
以小说为最。
以为小说是心灵相通的文字,是要作者具有足以引导读者的洞察与成熟,以及适度的悲剧与喜剧意识,这才可以打动人心的。
孟浪似是天生具备一个优秀作家所需的所有潜质。
于是他常叹造化弄人,教他自知太晚。
我亦代他一叹。
孟浪走严肃文学的道路,文字不肯恶俗,不肯取悦大众。
这在他回贴时便可看出——他惜墨如金,绝不热情地与他的读者作近于谄媚的交流。
他不周到,不在意旁人,却又无可避免地愤世嫉俗。如其他文学创作者一般,他有时会抱怨读者的鉴赏水平。当然对于一个成熟的男人来说,纵抱怨,也在暗中,并不声张。
孟浪小说的大气与心高,自开篇便可看出。虽远不至如雨果《巴黎圣母院》那样铺张,也隐隐带了些繁篇巨帙的气象。
这样的风格,对于网络文学,是不大适宜的。
人们在浏览电子文学时,是那样易于倦怠,于是,短短的篇章、频频的分段、小巧的故事、狡黠的陈述,无不在迁就读者的耐心。
孟浪不肯迁就。
孟浪渴望自己能够于文字上有所建树,甚至渴望以此为事业。
这使得我在景仰的大方向上,同时对他抱有了适度的同情。
海明威在答谢诺贝儿文学奖的颂奖仪式上说:创作是一个艰苦的过程。
拥有这样一个过程的人,应当注定了会拥有一份艰苦的人生罢。
好在孟浪在聊天室里截然不同于他创作中的艰苦,许多时候,更合了他那名字。
这令我感到一份不必在“我未成名”时鼓励一位未来伟大作家的轻松,虽然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潜藏了在他功成名就时可能将我完全忘记的隐患。
因他名字的提醒,若孟浪在聊天室里很热情地表示要将他那颗未来伟大作家的心灵一生交与你,并要求你用心血浇灌时——请你即刻接受。当然,也要即刻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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