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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公演剧本《雷雨》第二幕(删节版)

柔软时间  发表于2001-12-15 02:40:35.0


 

第二幕 [午饭后,天气很阴沉,更郁热,潮湿的空气,低压着在屋内的人,使人成为烦 躁的了。周萍一个人由饭厅走上来,四凤由外面轻轻地跑进来。 萍 (回头,望着中门,四凤正从中门进,低声,热烈地)凤儿!(走近,拉着她的手。) 四 不,(推开他)不,不。(谛听,四面望)看看,有人! 萍 没有,凤,你坐下。(推她到沙发坐下。) 四 (不安地)老爷呢? 萍 在大客厅会客呢。 四 (坐下,叹一口长气。望着)总是这样偷偷摸摸的。 萍 哦。 四 你连叫我都不敢叫。 萍 所以我要离开这儿哪。 四 (想一下)哦,太太怪可怜的。为什么老爷回来,头一次见太太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萍 父亲就是这样,他的话,向来不能改的。他的意见就是法律。 四 (怯懦地)我--我怕得很。 萍 怕什么? 四 我怕万一老爷知道了,我怕。有一天,你说过,要把我们的事告诉老爷的。 萍 (摇头,深沉地)可怕的事不在这儿。 四 (真挚地)我信你,我相信你以後永远不会骗我。这我就够了。--刚才,我听你说 ,你明天就要到矿上去。 萍 我昨天晚上已经跟你说过了。 四 (爽直地)你为什么不带我去? 萍 因为(笑)因为我不想带你去。 四 这边的事我早晚是要走的。--太太,说不定今天要辞掉我。 萍 (没想到)她要辞掉你,--为什么? 四 你不要问。 萍 不,我要知道。 四 自然因为我做错了事。我想,太太大概没有这个意思。也许是我瞎猜。(停)萍,你 带我去好不好? 萍 不。 四 (温柔地)萍,我好好地侍候你,你压迫这么一个人。我跟你缝衣服,烧饭做菜,我 都做得好,只要你叫我跟你在一块儿。 萍 哦,我还要一个女人,跟着我,侍候我,叫我享福?难道,这些年,在家里,这种生 活我还不够么? 四 我知道你一个人在外头是不成的。 萍 凤,你看不出来,现在我怎么能带你出去?--你这不是孩子话吗? 四 萍,你带我走!我不连累你,要是外面因为我,说你的坏话,我立刻就走。你--你 不要怕。 萍 (急躁地)凤,你以为我这么自私自利么?你不应该这么想我。--哼,我怕,我怕 什么?(管不住自己)这些年,我做出这许多的……哼,我的心都死了,我恨极了我自己。 现在我的心刚刚有点生气了,我能放开胆子喜欢一个女人,我反而怕人家骂?哼,让大家说 吧,周家大少爷看上他家里面的女下人,怕什么,我喜欢她。 四 (安慰他)萍,不要离开。你做了什么,我也不怨你的。(想) 萍 (平静下来)你现在想什么? 四 我想,你走了以後,我怎么样。 萍 你等着我。 四 你知道我不喜欢,我愿意老陪着你。 萍 可是我已经快三十了,你才十八,我也不比他的将来有希望,并且我做过许多见不得 人的事。 四 萍,你不要同我瞎扯,你现在到底对我怎么样?你要跟我说明白。 萍 我对你怎么样?(他笑了。他不愿意说,他觉得女人们都有些呆气,这一句话似乎有 一个女人也这样问过他,他心里隐隐有些痛)要我说出来?(笑)那么,你要我怎么说呢? 四 (苦恼地)萍,你别这样待我好不好?你明明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是你的,你还--你 还这样欺负人。 萍 (他不喜欢这样,同时又以为她究竟有些不明白)哦!(叹一口气)天哪! 四 萍,我父亲只会跟人要钱,我哥哥瞧不起我,说我没有志气,我母亲如果知道了这件 事,她一定恨我。哦,萍,没有你就没有我。我父亲,我哥哥,我母亲,他们也许有一天会 不理我,你不能够的,你不能够的。(抽咽) 萍 四凤,不,不,别这样,你让我好好地想一想。 四 我的妈最疼我,我的妈不愿意我在公馆里做事,我怕她万一看出我的谎话,知道我在 这里做了事,并且同你……如果你又不是真心的,……那我--那我就伤了我妈的心了。( 哭)还有…… 萍 不,凤,你不该这样疑心我。我告诉你,今天晚上我预备到你那里去。 四 不,我妈今天回来。 萍 那么,我们在外面会一会好么? 四 不成,我妈晚上一定会跟我谈话的。 萍 不过,明天早车我就要走了。 四 你真不预备带我走么? 萍 孩子!那怎么成? 四 那么,你--你叫我想想。 萍 我先要一个人离开家,过后,再想法子,跟父亲说明白,把你接出来。 四 (看着他)也好,那么今天晚上你只好到我家里来。我想,那两间房子,爸爸跟妈一 定在外房睡,哥哥总是不在家睡觉,我的房子在半夜里一定是空的。 萍 那么,我来还是先吹哨;(吹一声)你听得清楚吧? 四 嗯,我要是叫你来,我的窗上一定有个红灯,要是没有灯,那你千万不要来。 萍 不要来。 四 那就是我改了主意,家里一定有许多人。 萍 好,就这样。十一点钟。 四 嗯,十一点。 [繁漪由饭厅上。 萍 (怕和她一同在这间屋里)哦。(停)我要走了,我现在要收拾东西去。(走向饭厅) 繁 回来,(萍停步)我请你略微坐一坐。 萍 什么事? 繁 (阴沉地)有话说。 萍 (看出她的神色)你像是有很重要的话跟我谈似的。 繁 嗯。 萍 说吧。 繁 我希望你明白方才的情景。这不是一天的事情。 萍 (躲避地)父亲一向是那样,他说一句就是一句的。 繁 可是人家说一句,我就要听一句,那是违背我的本性的。 萍 我明白你。(强笑)那么你顶好不听他的话就得了。 繁 萍,我盼望你还是从前那样诚恳的人。顶好不要学着现在一般青年人玩世不恭的态度 。你知道我没有你在我面前,这样,我已经很苦了。 萍 所以我就要走了。不要叫我们见着,互相提醒我们最后悔的事情。 繁 我不后悔,我向来做事没有后悔过。 萍 (不得已地)我想,我很明白地对不表示过。这些日子我没有见你,我想你很明白。 繁 很明白。 萍 那么,我是个最糊涂,最不明白的人。我后悔,我认为我生平做错一件大事。我对不 起自己,对不起弟弟,更对不起父亲。 繁 (低沉地)但是最对不起的人有一个,你反而轻轻地忘了。 萍 我最对不起的人,自然也有,但是我不必同你说。 繁 (冷笑)那不是她!你最对不起的是我,是不曾经引诱的后母! 萍 (有些怕她)你疯了。 繁 你欠了我一笔债,你对我负着责任;你不能看见了新的世界,就一个人跑。 萍 我认为你用的这些字眼,简直可怕。这种字句不是在父亲这样--这样体面的家庭里 说的。 繁 (气极)父亲,父亲,你撇开你的父亲吧!体面?你也说体面?(冷笑)我在这样的 体面家庭已经十八年啦。周家家庭里做出的罪恶,我听过,我见过,我做过。我始终不是你 们周家的人。我做的事,我自己负责任。不像你们的祖父,叔祖,同你们的好父亲,偷偷做 出许多可怕的事情,祸移在别人身上,外面还是一副道德面孔,慈善家,社会上的好人物。 萍 繁漪,大家庭自然免不了不良分子,不过我们这一支,除了我,…… 繁 都一样,你父亲是第一个伪君子,他从前就引诱过一个良家的姑娘。 萍 你不要乱说话。 繁 萍,你再听清楚点,你就是你父亲的私生子! 萍 (惊异而无主地)你瞎说,你有什么证据? 繁 请你问你的体面父亲,这是他十五年前喝醉了的时候告诉我的。(指桌上相片)你就 是这年青的姑娘声的小孩。她因为你父亲又不要她,就自己投河死了。 萍 你,你,你简直……--好,好,(强笑)我都承认。你预备怎么样?你要跟我说什 么? 繁 你父亲对不起我,他用同样手段把我骗到你们家来,我逃不开,生了冲儿。十几年来 像刚才一样的凶横,把我渐渐地磨成了石头样的死人。你突然从家乡出来,是你,是你把我 引到一条母亲不像母亲,情妇不像情妇的路上去。是你引诱我的! 萍 引诱!我请你不要用这两个字好不好?你知道当时的情形怎么样? 繁 你忘记了在这屋子里,半夜,我哭的时候,你叹息着说的话么?你说你恨你的父亲, 你说过,你愿他死,就是犯了灭伦的罪也干。 萍 你忘了。那时我年青,我的热叫我说出来这样糊涂的话。 繁 你忘了,我虽然只比你大几岁,那时,我总还是你的母亲,你知道你不该对我说这种 话么? 萍 哦--(叹一口气)总之,你不该嫁到周家来,周家的空气满是罪恶。 繁 对了,罪恶,罪恶。你的祖宗就不曾清白过,你们家里永远是不干净。 萍 年青人一时糊涂,做错了的事,你就不肯原谅么?(苦恼地皱着眉) 繁 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我已预备好棺材,安安静静地等死,一个人偏把我救活了 又不理我,撇得我枯死,慢慢地渴死。让你说,我该怎么办? 萍 那,那我也不知道,你来说吧! 繁 (一字一字地)我希望你不要走。 萍 怎么,你要我陪着你,在这样的家庭,每天想着过去的罪恶,这样活活地闷死么? 繁 你既知道这家庭可以闷死人,你怎么肯一个人走,把我放在家里? 萍 你没有权利说这种话,你是冲弟弟的母亲。 繁 我不是!我不是!自从我把我的性命,名誉,交给你,我什么都不顾了。我不是他的 母亲。不是,不是,我也不是周朴园的妻子。 萍 (冷冷地)如果你以为你不是父亲的妻子,我自己还承认我是我父亲的儿子。 繁 (不曾想到他会说这一句话,呆了一下)哦,你是你父亲的儿子。--这些月,你特 别不来看我,是怕你的父亲? 萍 也可以说是怕他,才这样的吧。 繁 你这一次到矿上去,也是学着你父亲的英雄榜样,把一个真正明白你,爱你的人丢开 不管么? 萍 这么解释也未尝不可。 繁 (冷冷地)怎么说,你到底是你父亲的儿子。(笑)父亲的儿子?(狂笑)父亲的儿 子?(狂笑,忽然冷静严厉地)哼,都是没有用,胆小怕事,不值得人为他牺牲的东西!我 恨着我早没有知道你! 萍 那么你现在知道了!我对不起你,我已经同你详细解释过,我厌恶这种不自然的关系 。我告诉你,我厌恶。我负起我的责任,我承认我那时的错,然而叫我犯了那样的错,你也 不能完全没有责任。你是我认为最聪明,最能了解的女子,所以我想,你最後会原谅我。我 的态度,你现在骂我玩世不恭也好,不负责任也好,我告诉你,我盼望这一次的谈话是我们 最末一次谈话了。(走向饭厅门) 繁 (沉重地语气)站着。(萍立住)我希望你明白我刚才说的话,我不是请求你。我盼 望你用你的心,想一想,过去我们在这屋子里说的,(停,难过)许多,许多的话。一个女 子,你记着,不能受两代的欺侮,你可以想一想。 萍 我已经想得很透彻,我自己这些天的痛苦,我想你不是不知道,好请你让我走吧。 [周萍由饭厅下,繁漪的脸更显得苍白,她在极力压制自己的烦郁。 繁 (把窗户打开吸一口气,自语)热极了,闷极了,这里真是再也不能住的。我希望我 今天变成火山的口,热烈烈地冒一次,什么我都烧个干净,当时我就再掉在冰川里,冻成死 灰,一生只热热烈烈地烧一次,也就算够了。我过去的是完了,希望大概也是死了的。哼, 什么我都预备好了,来吧,恨我的人,来吧。叫我失望的人,叫我忌(女石)的人,都来吧 ,我在等候着你们。(望着空空的前面,既而垂下头去, [繁漪由饭厅下。移时鲁妈--即鲁侍萍--与四凤上。鲁妈拉着女儿的手,四凤就像个小鸟偎在她身边走进来。 鲁 (伸出手来,向四凤)哦,孩子,让我看看你。 [四凤走到母亲前,跪下。 四 妈,您不怪我吧?您不怪我这次没听您的话,跑到周公馆做事吧? 鲁 不,不,做了就做了。--不过为什么这两年你一个字也不告诉我,我下车走到家里 ,才听见张大婶告诉我,说我的女儿在这儿。 四 妈,我怕您生气,我怕您难过,我不敢告诉您。--其实,妈,我们也不是什么富贵 人家,就是像我这样帮人,我想也没有什么关系。 鲁 不,你以为妈怕穷么?怕人家笑我们穷么?不,孩子,妈最知道认命,妈最看得开, 不过,孩子,我怕你太年青,容易一阵子犯糊涂,妈受过苦,妈知道的。你不懂,你不知道 这世界太--人的心太--。(叹一口气)好,我们先不提这个。(站起来)这家的太太真 怪!她要见我干什么? 四 嗯,嗯,是啊(她的恐惧来了,但是她愿意向好的一面想)不,妈,这边太太没有多 少朋友,她听说妈也会写字,念书,也许觉着很相近,所以想请妈来谈谈。 鲁 (不信地)哦?(慢慢看这屋子的摆设,指着有镜台的柜)这屋子倒是很雅致的。就 是家俱太旧了点。这是--? 四 这是老爷用的红木书桌,现在做摆饰用了。听说这是三十年前的老东西,老爷偏偏喜 欢用,到哪儿带到哪儿。 鲁 那个(指着有镜台的柜)是什么? 四 那也是件老东西,从前的第一个太太,就是大少爷的母亲,顶爱的东西。您看,从前 的家俱多笨哪。 鲁 咦,奇怪。--为什么窗户还关上呢? 四 您也觉得奇怪不是?这是我们老爷的怪脾气,夏天反而要关窗户。 鲁 (回想)凤儿,这屋子我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四 (笑)真的?您大概是想我想的梦里到过这儿。 鲁 对了,梦似的。--奇怪,这地方怪得很,这地方忽然叫我想起了许多许多事情。( 低下头坐下) 四 (慌)妈,您怎么脸上发白?您别是受了暑,我给您拿一杯冷水吧。 鲁 不,不是,你别去,--我怕得很,这屋子有鬼怪! 四 妈,您怎么啦? 鲁 我怕得很,忽然我把三十年前的事情一件一件地都想起来了,已经忘了许多年的人又 在我心里转。四凤,你摸摸我的手。 四 (摸鲁妈的手)冰凉,妈,您可别吓坏我。我胆子小,妈,妈,--这屋子从前可闹 过鬼的! 鲁 孩子,你别怕,妈不怎么样。不过,四凤,我好像我的魂来过这儿似的。 四 妈,您别瞎说啦,您怎么来过?他们二十年前才搬到这儿北方来,那时候,您不是这 在南方么? 鲁 不,不,我来过。这些家俱,我想不起来--我在哪见过。 四 妈,您的眼不要直瞪瞪地望着,我怕。 鲁 别怕,孩子,别怕,孩子。(声音愈低,她用力地想,她整个的人,缩,缩到记忆的 最下层深处。) 四 妈,您看那个柜干什么?那就是从前死了的第一个太太的东西。 鲁 (突然低声颤颤地向四凤)凤儿,你去看,你去看,那柜子靠右第三个抽屉里,有没 有一只小孩穿的绣花虎头鞋。 四 妈,您怎么拉?不要这样疑神疑鬼地。 鲁 凤儿,你去,你去看一看。我心里有点怯,我有点走不动,你去! 四 好我去看。 [她有到柜前,拉开抽斗,看。 鲁 (急)有没有? 四 没有,妈。 鲁 你看清楚了? 四 没有,里面空空地就是些茶碗。 鲁 哦,那大概是我在做梦了。 四 (怜惜她的母亲)别多说话了,妈,静一静吧,妈,您在外受了委屈了,(落泪)从 前,您不是这样神魂颠倒的。可怜的妈呀。(抱着她)好一点了么? 鲁 不要紧的。--刚才我在门房听见这家里还有两位少爷? 四 嗯!妈,都很好,都很和气的。 鲁 (自言自语地)不,我的女儿说什么也不能在这儿多呆。不成。不成。 四 妈,您说什么?这儿上上下下都待我很好。妈,这里老爷太太向来不骂底下人,两位 少爷都很和气的。这周家不但是活着的人心好,就是死了的人样子也是挺厚道的。 鲁 周?这家里姓周? 四 妈,您看您,您刚才不是问着周家的门进来的么?怎么会忘了?(笑)妈,我明白了 ,您还是路上受热了。我先跟你拿着周家第一个太太的像片,给您看。我再跟你拿点水来喝。 [四凤在镜台上拿了像片过来,站在鲁妈背後,给她看。 鲁 (拿着像片,看)哦!(惊愕地说不出话来,手发颤。) 四 (站在鲁妈背後)您看她多好看,这就是大少爷的母亲,笑得多美,他们并说还有点 像我呢。可惜,她死了,要不然,--(觉得鲁妈头向前倒)哦,妈,您怎么啦?您怎么? 鲁 不,不,我头晕,我想喝水。 四 (慌,掐着鲁妈的手指,搓着她的头)妈,您到这边来!(扶鲁妈到一个大的沙发前 ,鲁妈手里还紧紧地拿着相片)妈,您在这儿躺一躺。我跟您拿水去。 [四凤由饭厅门忙跑下。 鲁 哦,天哪。我是死了的人!这是真的么?这张相片?这些家俱?怎么会?--哦,天 底下地方大得很,怎么?熬过这几十年偏偏又把我这个可怜的孩子,放回到他--他的家里 ?哦,好不公平的天哪!(哭泣) [四凤拿水上,鲁妈忙擦眼泪。 四 (持水杯,向鲁妈)妈,您喝一口,不,再喝几口。(鲁妈饮)好一点了么? 鲁 嗯,好,好啦。孩子,你现在就跟我回家。 四 (惊讶)妈,您怎么啦? [由饭厅传出繁漪喊“四凤”的声音。 鲁 谁喊你? 四 太太。 繁漪声 四凤! 四 唉。 繁漪声 四凤,你来,老爷的雨衣你给放在哪儿啦? 四 (喊)我就来。(向鲁妈)您等一等,我就回来。 鲁 好,你去吧。 [四凤下。鲁妈周围望望,走到柜前,抚摸着她从前的家俱,低头沉思。忽然听 见屋外花园里走路的声音。她转过身来,等候着。 繁 (向鲁妈)这就是四凤的妈吧?叫你久等了。 鲁 不多一会,太太。 繁 (向鲁妈)坐下谈,不要客气。(自己坐在沙发上) 鲁 (坐在旁边一张椅子上)我刚下火车,就听见太太这边吩咐,要为来见见您。 繁 我常听四凤提到你,说你念过书,从前也是很好的门第。 鲁 (不愿提到从前的事)四凤这孩子很傻,不懂规矩,这两年叫您多生气啦。 繁 不,她非常聪明,我也很喜欢她。这孩子不应当叫她伺候人,应当替她找一个正当的 出路。 鲁 太太多夸奖她了。我倒是不愿意这孩子帮人。 繁 这一点我很明白。我知道你是个知书答礼的人,一见面,彼此都觉得性情是直爽的, 所以我就不妨把请你来的原因现在跟你说一说。 鲁 (忍不住)太太,是不是我这小孩平时的举动有点叫人说闲话? 繁 (笑着,故为很肯定地说)不,不是。 繁 (向鲁妈)我先把我家里的情形说一说。第一我家里的女人很少。 鲁 是,太太。 繁 我一个人是个女人,两个少爷,一位老爷,除了一两个老妈子以外,其余用的都是男 下人。 鲁 是,太太,我明白。 繁 四凤的年级很青,哦,她才十九岁,是不是? 鲁 不,十八。 繁 那就对了,我记得好像比我的孩子是大一岁的样子。这样年青的孩子,在外边做事, 又生得很秀气的。 鲁 太太,如果四凤有不检点的地方,请您千万不要瞒我。 繁 不,不,(又笑了)她很好的。我只是说说这个情形。我自己有一个孩子,他才十七 岁,--恐怕刚才你在花园见过--一个不十分懂事的孩子。 繁 (见鲁妈立起)鲁奶奶,你还是坐呀。哦,这屋子又闷起来啦。(走到窗户,把窗户 打开,回来,坐)这些天我就看着我这孩子奇怪,谁知这两天,他忽然跟我说他很喜欢四凤。 鲁 什么? 繁 也许预备要帮助她学费,叫她上学。 鲁 太太,这是笑话。 繁 我这孩子还想四凤嫁给他。 鲁 太太,请您不必往下说,我都明白了。 繁 (追一步)四凤比我的孩子大,四凤又是很聪明的女孩子,这种情形-- 鲁 (不喜欢繁漪的暧昧的口气)我的女儿,我总相信是个懂事,明白大体的孩子。我向 来不愿意她到大公馆帮人,可是我信得过,我的女儿就帮这儿两年,她总不 会做出一点糊 涂事的。 繁 鲁奶奶,我也知道四凤是个明白的孩子,不过有了这种不幸的情形,我的意思,是非 常容易叫人发生误会的。 鲁 (叹气)今天我到这儿来是万没想到的事,回头我就预备把她带走,现在我就请太太 准了她的长假。 繁 哦,哦,--如果你以为这样办好,我也觉得很妥当的,不过有一层,我怕,我的孩 子有点傻气,他还是会找到你家里见四凤的。 鲁 您放心。我后悔得很,我不该把这个孩子一个人交给她的父亲管的,明天,我准离开 此地,我会远远地带她走,不会见着周家的人。太太,我想现在带着我的女儿走。 繁 那么,也好。回头我叫帐房把工钱算出来。她自己的东西我可以派人送去,我有一箱 子旧衣服,也可以带去,留着她以後在家里穿。 鲁 (自语)凤儿,我的可怜的孩子!(坐在沙发上,落泪)天哪。 繁 (走到鲁妈面前)不要伤心,鲁奶奶。如果钱上有什么问题,尽管到我这儿来,一定 有办法。好好地带她回去,有你这样一个母亲教育她,自然比这儿好的。 [朴园由书房上。 朴 繁漪!(繁漪抬头。鲁妈站起,忙躲在一旁,神色大变,观察他。)你怎么还不去? 繁 (故意地)上哪儿? 朴 克大夫在等你,你不知道么? 繁 克大夫,谁是克大夫? 朴 跟你从前看病的克大夫。 繁 我的药喝够了,我不预备在喝了。 朴 那么你的病…… 繁 我没有病。 朴 (忍耐)克大夫是我在德国的好朋友,对于妇科很有研究。你的神经有点失常,他一 定治得好。 繁 谁说我的神经失常?你们为什么这样咒我?我没有病,我没有病,我告诉你,我没有 病! 朴 (冷酷地)你当着人这样胡喊乱闹,你自己有病,偏偏要讳病忌医,不肯叫医生治, 这不就是神经上的病态么? 繁 哼,我假若是有病,也不是医生治得好的。(向饭厅门走) 朴 (大声喊)站住!你上哪儿去? 繁 (不在意地)到楼上去。 朴 (命令地)你应当听话。 繁 (好像不明白地)哦!(停,不经意地打量他)你看你!(尖声笑两声)你简直叫我 想笑。(轻蔑地笑)你忘了你自己是怎么样一个人啦!(又大笑,由饭厅跑下,重重地关上 门。) 朴 (向

 


演职员表

柔软时间  发表于2001-12-15 02:41:44.0


 

四凤:郁郁 周萍:容与 繁猗:疏香 鲁妈:海沃滋 周扑园:迟迟 主题曲:茶茶 旁白:百合


偶累得半死,如有遗漏,大家补充。

柔软时间  发表于2001-12-15 02:42:53.0


 


  朴向?

人淡如菊  发表于2001-12-15 04:02:07.0


 


剧本补充

柔软时间  发表于2001-12-15 04:46:59.0


 

朴 (向鲁妈)这是太太找出来的雨衣吗? 鲁 (看着他)大概是的。 朴 (拿起看看)不对,不对,这都是新的。我要我的就雨衣,你回头跟太太说。 鲁 嗯。 朴 (看她不走)你不知道这间房子底下人不准随便进来么? 鲁 (看着他)不知道,老爷。 朴 你是新来的下人? 鲁 不是的,我找我的女儿来的。 朴 你的女儿? 鲁 四凤是我的女儿。 朴 那你走错屋子了。 鲁 哦。--老爷没有事了? 朴 (指窗)窗户谁叫打开的? 鲁 哦。(很自然地走到窗户,关上窗户,慢慢地走向中门。) 朴 (看她关好窗门,忽然觉得她很奇怪)你站一站,(鲁妈停)你--你贵姓? 鲁 我姓鲁。 朴 姓鲁。你的口音不像北方人。 鲁 对了,我不是,我是江苏的。 朴 你好像有点无锡口音。 鲁 我自小就在无锡长大的。 朴 (沉思)无锡?嗯,无锡(忽而)你在无锡是什么时候? 鲁 光绪二十年,离现在有三十多年了。 朴 哦,三十年前你在无锡? 鲁 是的,三十多年前呢,那时候我记得我们还没有用洋火呢。 朴 (沉思)三十多年前,是的,很远啦,我想想,我大概是二十多岁的时候。那时候我 还在无锡呢。 鲁 老爷是那个地方的人? 朴 嗯,(沉吟)无锡是个好地方。 鲁 哦,好地方。 朴 你三十年前在无锡么? 鲁 是,老爷。 朴 三十年前,在无锡有一件很出名的事情-- 鲁 哦。 朴 你知道么? 鲁 也许记得,不知道老爷说的是哪一件? 朴 哦,很远的,提起来大家都忘了。 鲁 说不定,也许记得的。 朴 我问过许多那个时候到过无锡的人,我想打听打听。可是呢个时候在无锡的人,到现 在不是老了就是死了,活着的多半是不知道的,或者忘了。 鲁 如若老爷想打听的话,无论什么事,无锡那边我还有认识的人,虽然许久不通音信, 托他们打听点事情总还可以的。 朴 我派人到无锡打听过。--不过也许凑巧你会知道。三十年前在无锡有一家姓梅的。 鲁 姓梅的? 朴 梅家的一个年轻小姐,很贤慧,也很规矩,有一天夜里,忽然地投水死了,后来,后 来,--你知道么? 鲁 不敢说。 朴 哦。 鲁 我倒认识一个年轻的姑娘姓梅的。 朴 哦?你说说看。 鲁 可是她不是小姐,她也不贤慧,并且听说是不大规矩的。 朴 也许,也许你弄错了,不过你不妨说说看。 鲁 这个梅姑娘倒是有一天晚上跳的河,可是不是一个,她手里抱着一个刚生下三天的男 孩。听人说她生前是不规矩的。 朴 (苦痛)哦! 鲁 这是个下等人,不很守本分的。听说她跟那时周公馆的少爷有点不清白,生了两个儿 子。生了第二个,才过三天,忽然周少爷不要了她,大孩子就放在周公馆,刚生的孩子抱在 怀里,在年三十夜里投河死的。 朴 (汗涔涔地)哦。 鲁 她不是小姐,她是无锡周公馆梅妈的女儿,她叫侍萍。 朴 (抬起头来)你姓什么? 鲁 我姓鲁,老爷。 朴 (喘出一口气,沉思地)侍萍,侍萍,对了。这个女孩子的尸首,说是有一个穷人见 着埋了。你可以打听得她的坟在哪儿么? 鲁 老爷问这些闲事干什么? 朴 这个人跟我们有点亲戚。 鲁 亲戚? 朴 嗯,--我们想把她的坟墓修一修。 鲁 哦--那用不着了。 朴 怎么? 鲁 这个人现在还活着。 朴 (惊愕)什么? 鲁 她没有死。 朴 她还在?不会吧?我看见她河边上的衣服,里面有她的绝命书。 鲁 不过她被一个慈善的人救活了。 朴 哦,救活啦? 鲁 以後无锡的人是没见着她,以为她那夜晚死了。 朴 那么,她呢? 鲁 一个人在外乡活着。 朴 那个小孩呢? 鲁 也活着。 朴 (忽然立起)你是谁? 鲁 我是这儿四凤的妈,老爷。 朴 哦。 鲁 她现在老了,嫁给一个下等人,又生了个女孩,境况很不好。 朴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鲁 我前几天还见着她! 朴 什么?她就在这儿?此地? 鲁 嗯,就在此地。 朴 哦! 鲁 老爷,你想见一见她么? 朴 不,不,谢谢你。 鲁 她的命很苦。离开了周家,周家少爷就娶了一位有钱有门第的小姐。她一个单身人, 无亲无故,带着一个孩子在外乡什么事都做,讨饭,缝衣服,当老妈,在学校里伺候人。 朴 她为什么不再找到周家? 鲁 大概她是不愿意吧?为着她自己的孩子,她嫁过两次。 朴 以後她又嫁过两次? 鲁 嗯,都是很下等的人。她遇人都很不如意,老爷想帮一帮她么? 朴 好,你先下去。让我想一想。 鲁 老爷,没有事了?(望着朴园,眼泪要涌出)老爷,您那雨衣,我怎么说? 朴 你去告诉四凤,叫她把我樟木箱子里那件旧雨衣拿出来,顺便把那箱子里的几件旧衬 衣也捡出来。 鲁 旧衬衣? 朴 你告诉她在我那顶老的箱子里,纺绸的衬衣,没有领子的。 鲁 老爷那种纺绸衬衣不是一共有五件?您要哪一件? 朴 要哪一件? 鲁 不是有一件,在右袖襟上有个烧破的窟窿,后来用丝线绣成一朵梅花补上的?还有一 件,-- 朴 (惊愕)梅花? 鲁 还有一件绸衬衣,左袖襟也绣着一朵梅花,旁边还绣着一个萍字。还有一件,-- 朴 (徐徐立起)哦,你,你,你是-- 鲁 我是从前伺候过老爷的下人。 朴 哦,侍萍!(低声)怎么,是你? 鲁 你自然想不到,侍萍的相貌有一天也会老得连你都不认识了。 朴 你--侍萍?(不觉地望望柜上的相片,又望鲁妈。) 鲁 朴园,你找侍萍么?侍萍在这儿。 朴 (忽然严厉地)你来干什么? 鲁 不是我要来的。 朴 谁指使你来的? 鲁 (悲愤)命!不公平的命指使我来的。 朴 (冷冷地)三十年的工夫你还是找到这儿来了。 鲁 (愤怨)我没有找你,我没有找你,我以为你早死了。我今天没想到到这儿来,这是 天要我在这儿又碰见你。 朴 你可以冷静点。现在你我都是有子女的人,如果你觉得心里有委屈,这么大年级,我 们先可以不必哭哭啼啼的。 鲁 哭?哼,我的眼泪早哭干了,我没有委屈,我有的是恨,是悔,是三十年一天一天我 自己受的苦。你大概已经忘了你做的事了!三十年前,过年三十的晚上我生下你的第二个儿 子才三天,你为了要赶紧娶那位有钱有门第的小姐,你们逼着我冒着大雪出去,要我离开你 们周家的门。 朴 从前的恩怨, 过了几十年,又何必再提呢? 鲁 那是因为周大少爷一帆风顺,现在也是社会上的好人物。可是自从我被你们家赶出来 以後,我没有死成,我把我的母亲可给气死了,我亲生的两个孩子你们家里逼着我留在你们 家里。 朴 你的第二个孩子你不是已经抱走了么? 鲁 那是你们老太太看着孩子快死了,才叫我抱走的。(自语)哦,天哪,我觉得我像在 做梦。 朴 我看过去的事不必再提起来吧。 鲁 我要提,我要提,我闷了三十年了!你结了婚,就搬了家,我以为这一辈子也见不着 你了;谁知道我自己的孩子个个命定要跑到周家来,又做我从前在你们家做过的事。 朴 怪不得四凤这样像你。 鲁 我伺候你,我的孩子再伺候你生的少爷们。这是我的报应,我的报应。 朴 你静一静。把脑子放清醒点。你不要以为我的心是死了,你以为一个人做了一件于心 不忍的是就会忘了么?你看这些家俱都是比从前顶喜欢的动向,多少年我总是留着,为着纪 念你。 鲁 (低头)哦。 朴 你的生日--四月十八--每年我总记得。一切都照着你是正式嫁 过周家的人看, 甚至于你因为生萍儿,受了病,总要关窗户,这些习惯我都保留着,为的是不忘你,祢补我 的罪过。 鲁 (叹一口气)现在我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些傻话请你不必说了。 朴 那更好了。那么我见可以明明白白地谈一谈。 鲁 不过我觉得没有什么可谈的。 朴 话很多。我看你的性情好像没有大改,--鲁贵像是个很不老实的人。 鲁 你不明白。他永远不会知道的。 朴 那双方面都好。再有,我要问你的,你自己带走的儿子在哪儿? 鲁 他在你的矿上做工。 朴 我问,他现在在哪儿? 鲁 就在门房等着见你呢。 朴 什么?鲁大海?他!我的儿子? 鲁 他的脚趾头因为你的不小心,现在还是少一个的。 朴 (冷笑)这么说,我自己的骨肉在矿上鼓励罢工,反对我! 鲁 他跟你现在完完全全是两样的人。 朴 (沉静)他还是我的儿子。 鲁 你不要以为他还会认你做父亲。 朴 (忽然)好!痛痛快快地!你现在要多少钱吧? 鲁 什么? 朴 留着你养老。 鲁 (苦笑)哼,你还以为我是故意来敲诈你,才来的么? 朴 也好,我们暂且不提这一层。那么,我先说我的意思。你听着,鲁贵我现在要辞退的 ,四凤也要回家。不过-- 鲁 你不要怕,你以为我会用这种关系来敲诈你么?你放心,我不会的。大后天我就会带 四凤回到我原来的地方。这是一场梦,这地方我绝对不会再住下去。 朴 好得很,那么一切路费,用费,都归我担负。 鲁 什么? 朴 这于我的心也安一点。 鲁 你?(笑)三十年我一个人都过了,现在我反而要你的钱? 朴 好,好,好,那么你现在要什么? 鲁 (停一停)我,我要点东西。 朴 什么?说吧? 鲁 (泪满眼)我--我只要见见我的萍儿。 朴 你想见他? 鲁 嗯,他在哪儿? 朴 他现在在楼上陪着他的母亲看病。我叫他,他就可以下来见你。不过是-- 鲁 不过是什么? 朴 他很大了。 鲁 (追忆)他大概是二十八了吧?我记得他比大海只大一岁。 朴 并且他以为他母亲早就死了的。 鲁 哦,你以为我会哭哭啼啼地叫他认母亲么?我不会那么傻的。我难道不知道这样的母 亲只给自己的儿子丢人么?我明白他的地位,他的教育,不容他承认这样的母亲。这些年我 也学乖了,我只想看看他,他究竟是我生的孩子。你不要怕,我就是告诉他,白白地增加他 的烦恼,他自己也不愿意认我的。 朴 那么,我们就这样解决了。我叫他下来,你看一看他,以後鲁家的人永远不许再到周 家来。 鲁 好,希望这一生不至于再见你。 朴 (由衣内取出皮夹的支票签好)很好,这胡思乱想一张五千块钱的支票,你可以先拿 去用。算是拟补我一点罪过。 鲁 (接过支票)谢谢你。(慢慢撕碎支票) 朴 侍萍。 鲁 我这些年的苦不是你那钱就算得清的。 朴 可是你-- [周萍由饭厅上,见有人,即想退回。 朴 (看萍)不要走,萍儿!(视鲁妈,鲁妈知萍为其子,眼泪汪汪地望着他。) 萍 是,爸爸。 朴 (指身侧)萍儿,你站在这儿。 鲁 (走至萍前,抽咽)你是萍? 萍 你是谁? 鲁 (呆呆地看着萍的脸,忽而又大哭起来)走吧,我们走吧。 朴 (半饷)跟太太说,叫帐房跟鲁贵同四凤多算两个月的工钱,叫他们今天就去。去吧。 萍 爸爸,不过四凤同鲁贵在家里都很好。很忠诚的。 朴 哦,(呵欠)我很累了。我预备到书房歇一下。你叫他们送一碗浓一点的普洱茶来。 萍 是,爸爸。 [朴园由书房下。 [萍在屋里踱来踱去。四凤由中门走进,颜色苍白,泪还垂在眼角 。 萍 (忙走至四凤前)四凤,我对不起你。 四 不必提了,错得很。(即向饭厅去) 萍 你干什么去? 四 我收拾我自己的东西去。再见吧,明天你走,我怕不能见你了。 萍 不,你不要去。(拦住她) 四 不,不,你放开我。你不知道我们已经叫你们辞了么? 萍 (难过)凤,你--你饶恕我么? 四 不,你不要这样。我并不怨你,我知道早晚是有这么一天的,不过,今天晚上你千万 不要来找我。 萍 可是,以後呢? 四 那--再说吧! 萍 不,四凤,我要见你,今天晚上,我一定要见你,我有许多话要同你说。四凤,你… … 四 不,无论如何,你不要来。 萍 那你想旁的法子来见我。 四 没有旁的法子。你难道看不出这是什么情形么? 萍 要这样,我是一定要来的。 四 不,不,你不要胡闹,你千万不…… [繁漪由饭厅上。 四 哦,太太。 繁 你们在那而啊!(向四凤)等一回,你的父亲叫电灯匠就回来。什么东西,我可以交 给他带回去。也许我派人跟你送去--你家住在什么地方? 四 杏花巷十号。 繁 你不要难过,没事可以常来找我。送你的衣服,我回头叫人送到你那里去。是杏花巷 十号吧? 四 是,谢谢太太。 [鲁妈在外面叫“四凤!四凤!” 四 妈,我在这儿。 [鲁妈由中门上。 鲁 四凤,收拾收拾零碎的东西,我们先走吧。快下大雨了。 [风声,雷声渐起。 四 是,妈妈。 鲁 (向繁漪)太太,我们走了。(向四凤)四凤,你跟太太谢谢。 四 (向太太请安)太太,谢谢!(含着眼泪看萍,萍缓缓地转过头去。) [鲁妈与四凤由中门下,风雷声更大。 繁 萍,你刚才同四凤说的什么? 萍 你没有权利问。 繁 萍,你不要以为她会了解你。 萍 这是什么意思? 繁 你不要再骗我,我问你,你说要到哪儿去? 萍 用不着你问。请你自己放尊重一点。 繁 你说,你今天晚上预备上哪儿去? 萍 我--(突然)我找她。你怎么样? 繁 (恫吓地)你知道她是谁,你是谁么? 萍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真喜欢她,她也喜欢我。过去这些日子,我知道你早明白 的很,现在你既然愿意说破,我当然不必瞒你。 繁 你受过这样高等教育的人现在同这么一个底下人的女儿,这是一个下等女人-- 萍 (爆烈)你胡说!你不配说她下等,你不配,她不像你,她-- 繁 (冷笑)小心,小心!你不要把一个失望的女人逼得太狠了,她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的。 萍 我已经打算好了。 繁 好,你去吧!小心,现在(望窗外,自语,暗示着恶兆地)风暴就要起来了! 萍 (领悟地)谢谢你,我知道。 [朴园由书房上。 朴 你们在这儿说什么? 萍 我正跟母亲说刚才的事呢。 朴 他们走了么? 繁 走了。 朴 繁漪,冲儿又叫我说哭了,你叫他出来,安慰安慰他。 繁 (走到书房门口)冲儿!冲儿!(不听见里面答应的声音,便走进去。) [外面风雷声大作。 朴 (走到窗前望外面,风声甚烈,花盆落地大碎的声音。)萍儿,花盆叫大风吹倒了, 你叫下人快把这窗关上。大概是暴风雨就要下来了。 萍 是,爸爸!(由中门下) [朴园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闪电。 幕落。


:(((郁闷中

西湖初遇  发表于2001-12-15 04:48: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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