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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枭眼看诗之九----兼答风二中网友

东海一枭  发表于2001-10-02 09:46:55.0


 

枭眼看诗之九: 关于“纯粹的诗” 老枭评论廖国华君诗作的贴子上坛后,侠客岛的风二中大侠指教曰:“社会意义巨大的诗应该存在甚至提倡,但未必就由此而认定其为好诗。枭兄所举令人食量降低以至有减肥作用的诗,固然可休矣,不过恕我直言,廖兄的不少作品,也就是在此基础上加了些风流倜傥而已,并不纯粹。某认为,既论诗,必先尊重诗本身之精神,并以此为准则臧否取舍,而不能个人好恶、时代风气来评定诗的优劣。…”老枭恭听之后,一时兴起,翻箱倒柜找出两首自以为比较“纯粹”的旧作贴上: 石梁飞瀑 其一 山高林密出清流,质最清纯性最柔。 岂料临危豪气涌,凌空一跃壮千秋。 其二 路转峰回志不回,每逢坎坷更花开。 群雄刮目相看处,千尺悬崖撒手来。 谁知招来风大侠一顿大笑:“放不下摆事实讲道理的离诗万里的态度而根本不纯粹”嘛。 老枭这可被搞成了丈二和尚。本来,咱就对“纯诗”、“纯粹的诗”、“纯粹的诗人”“诗本身的精神”之类说法充满疑虑,不知纯到怎样程度才够“纯诗”之格,才是“与生活不相沾附”(沈从文语)。在新诗界,倡导纯诗写作倒是很时髦,前几年就有诗坛大腕提出“诗从语言开始”“诗到语言为止”的口号了。西方现代派、后现代派艺术(诗歌)的滥觞,是有它们深刻的历史、现实原因的,是与他们社会发展一致的。二十多年来,诗歌界对西方现代派、后现代派各种流派和主义,作了生吞活剥、蜻蜓点水式的尝试,旗帜如林、口号如云:反崇高,反掉了诗的精神和英雄主义品格;反抒情,反掉了诗歌抒情言志的传统和磅礴的创造激情;反历史,反掉了对当代历史深层次的体验和感悟。经此轰轰烈烈的“三反”运动,诗歌,乃误入语言游戏的迷宫,乃流于对生活表象的浮光掠影,乃陷入狭嗌、晦涩、猥琐、自我的私人化泥淖。这类强行割断了与现实的联系的“本土化的纯诗”(这是老枭生造词),竟成了前卫、先锋派群雄眼里“真正的艺术”。 记得诺贝尔奖获得者西班牙诗人胡安-拉蒙-希梅内斯晚年,就主张创作“纯粹的诗”的,可老枭零星读到的希爷的诗,都是抒发对童年或故乡的强烈怀念之情,格调低沉、哀婉,不明白“纯”在何处。现代派诗学流派中,象征主义的“纯诗”论核心是:一,纯诗乃“一种用耗竭的手段逐步排除诗中的散文因素而得到的诗”,二,“音乐先于一切”(魏尔伦)、“诗是统治世界统治心灵的音乐”(吉皮乌斯),瓦雷里要求诗以新奇的声音、节奏、韵律徂成一个纯粹的音乐世界。简而言之,就是两句话:纯诗拒绝散文化,要有音乐性。如此说来,我们的旧体诗词不是天然的具有“纯诗”的性质吗? 纯诗的概念,最初是瓦雷里提出的。他说“纯诗是观察获得的一种推断而知的想象,它通常应帮助我们确定对于诗的观念”、“我所说的纯,与物理学家的净水同义,我的意思是,问题在于人们能否写就没有任何非诗歌成分的作品,我一向以为这是一个无法达到的目的。诗永远是为接近这个纯理想境界所做的一种努力。人们所说的诗,实际上是由插在语言物质中的若干纯诗冲断构成的。”原来如此,“纯诗”祖师爷都以为纯诗仅仅是一种“理想境界”,我们这些本土化的纯诗腕儿,企图把现实呀时代化思想呀感情呀这些“非诗”之物统统剥去,通过机械操作的流水作业制造分行文字,妄称“纯诗”,不成了诗之炼金术和乌托邦了吗。 去年新诗界民间派和知识分子派“盘峰论战”,老枭颇为振奋,以为诗林振兴有望矣。找下双方大作一看,连呼上当:仍然是换汤不换药的“贵族老爷写作”、“禅师高人写作”嘛,那有什么“民间”、“知识分子”的正义感、社会责任感!民间农民兄弟被苛捐杂税压得喘不过气来,工人大哥下岗的下岗、失业的失业,民间盗匪猖獗、红黑勾结,邪恶横行,正气不张,贫富两极,加速分化,这些诗侠们高高在上,那见得着。说民间和知识分子的区别,似乎双方出招有“文”(书面语)、“野”(口语化)不同,共同点是都摸不到时代的脉搏、社会的心跳、,听不到芸芸众生的呼吸。两派人马大义凛然、大打出手,落在老枭眼里,狗咬狗,一嘴毛而已。 还是言归旧诗吧。尚书曰:诗言志;史记曰:诗以达意。言志抒情,一直是诗词的传统。“无论诗歌与长行文字,俱以意为主。意犹帅也。无帅之兵,谓之乌合。李杜所以为大家者,无意之诗十不得一二也。烟云泉石,花乌苔林,金铺锦帐,寓意则灵。若齐梁绮语,宋人搏合成句之出处(宋人论诗,字字求出处),役心向彼掇索,而不恤己情之所自发,此之谓小家数,总在圈缋中求活计也”(清王夫之诗话)。意者,即诗之志与情也。 既使是山水旅游诗吧,作者的思想、抱负、情怀、心绪,也免不了常常蕴含其中、时时流露出来。袁枚是清代性灵派诗风的大头领,应称得上风大侠眼里比较“纯粹”的诗人了吧。其诗清新隽永,蕴藉空灵,对山水自然情有独钟,一生几度远游,写下了大量山水诗佳作。请看他笔下的《卓笔峰》: 孤峰点立久离群,四面风云自有神。 绝地通天一支笔,请看依傍是何人? 写得是山峰,何尝不是一种一空依傍、遗世独立的人格的象征?再看《玉女峰》: 风中梳裹雾中藏,雨是浓妆月淡妆。 莫道玉人常不老,秋来也有鬓边霜。 寄寓着作者对人世沧桑、岁月不居的感慨。连玉女峰“秋来也有鬓边霜”,正所谓“天若有情天亦老”,山犹如此,人何以堪。 人生百态,诗所抒之情,所言之志,自然也是多姿多采的。正如袁枚所说:“诗人有终身之志,有一曰之志,有诗外之志,有事外之志,有偶然兴到,流连光景,即事成诗之志。志之不可太拘也”(小仓山房尺牍卷十再答李少鹤书)。但,抒情言志也好,明理彰义也好,玩山赏水、言禅说玄也好,于政治或近或远,于现实或入或出,诗,都离不开三个字:真善美,只不过侧重点不同罢了。美,往往离不开真和善。一个美女,没有感情和思想,除非是假的或者白痴。 纯粹以美取胜的诗,当然也有。如一些单纯描写自然风光的诗。如妇孺皆知的《鹅》:“鹅鹅鹅,曲颈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美得很纯粹。然而,于五光十色的诗之世界,这毕竟仅仅是一处小小景观,是诗美学的百花园中一朵不起眼的小小花朵,而已。 有个民间故事:某老爷路过一座桥,见上游飘来一具浮尸,诗兴大发,吟道: 何处佳人水上飘,华年二八正妖娆。 应嫌人世无英物,故向龙王去撒娇。 此诗不带一星思想、感情等“非诗之物”,且挺会想象的,不愧纯诗矣。然而老枭读了,却不屑析其优劣,只想骂一句:没心没肺的狗官! 东海一枭200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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