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雕塑是冰雕,天气转暖时,所有惊心动魄的美丽便化为一滩无形无状的水。
今年春天我知道,还有一种雕塑,是沙雕。
沙与沙不能拥抱,沙与沙不能相溶,一粒沙就是一粒沙,孤独地品尝沙的寂寞。总用一盘散沙来形容沙无凝聚力,而每一粒孤独的沙,堆在一起,成为一座又一座的山,这便是陆良沙林。
那里的沙是彩色的,红、黄、白、蓝,一层又一层地用不同的色彩来证明经历的年月,远远看去,却是苍凉,一份沙堆起的苍凉。
那一座又一座由沙堆起的林,在岁月的冲刷下,在雨里,在风中,也会把沙一粒一粒地流失,不知多少年后,这里将不再有林,而只是一堆沙,就如多年前这里是片海,现在却是山一样。 岁月会把大海变为高山,自然也会把高山夷为平地,何况还是沙堆起的山。
曾经沧海,说的也就是这个意思吧。苍海与桑田随日月的更替悄悄改变,无法掌握。千年前曾是海,有化石为证,现在是沙林,千年后又有什么为证?
就用这沙,雕出一座一座雕塑,利用它天然的色彩,把沙雕也做成彩色的。且不去看其构思与那展现于雕塑中或细腻或粗犷的美丽,只是明知这美丽不能够长久,而尽心尽力去完成自己的构思,这份勇气已让人钦佩。
没有去问,那些沙雕能保存多久,会不会如冰雕一样,只存在一个季节。
冰雕的转瞬即失是把美丽全交由大脑与时间去验证,考验对美的记忆有多久及是否美得不会忘却。冰雕让我感动的地方正在这里,它没有过去,有的,只是未来。正因如此,不能回顾过去,便没有沉重,展望未来,便可轻松。
我想,沙雕与冰雕是相同的,都是不能永远立在那里让人去赞叹它的美丽,而只能由记忆去把那份美丽永恒。
总说岁月如沙,在手里抓起一把岁月之沙,握得越紧漏得越快,但不去握,也会慢慢遗失每一粒岁月。
若能如沙雕或冰雕一样,明知所有的美丽只存在那样短短的时日,却仍然尽心尽力地、努力把那份明知的短暂完美至无憾,那或许,就算岁月如沙,当手里握住满满一把沙——拥有那惊心动魄的美丽的时候,面对一粒一粒的流失,能够坦然如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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