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解析》
说来好笑,正儿八百地看起弗洛伊德,起因并不是想钻研心理学。弗氏,还有海德格尔、尼采、萨特、福柯等诸位大师的专著,我一向望而畏之。在书架上,它们是一块块砖头,起着增加份量平衡书架的作用。没有十二分的清醒,我才不敢搬它们下来。
都是因为纠缠三年多的某个梦境。准确地说,是个恶梦。相同的场合,相同的人物、事件,最后在心悸与浑身冷汗中醒来。前一段时间,愈演愈烈。朋友们认为我是撞了邪,送来一堆据称可以辟邪之物。截止上个周末,我家中布置如下:卧室门口挂着桃枝,枕下压着匕首,床头铺着红布--葬礼上拿来的,卧室正中吊一只刻有心经的铜铃--少林寺买的。
他们的好意令我感动,不可能不接受,再说,我也开始有点心虚了。一向自认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胆大包天的楞头青。这回,心虚是一回事,未免也不太甘心:就算是卫斯理的小说,玄怪之极,一切也不会没有个可接受的理由。相信怪力乱神,意味着对自己的意志力失去信心......NO!谁怕谁啊?
正好,记起弗大师的经典论断:“一切梦境无非愿望的达成。”还有,梦是潜意识扭曲的表达之类。那么恶梦自有它的意识源头。也许,这种心理层面上的剖析,比桃枝匕首有效。
弗大师就这样给我请到床头啦,至于效果如何,赫赫:)
弗大师的著作,原来一点也不枯燥哇!
《陶庵梦忆》
常常会怀念起一些消失在历史、在故纸堆里的翩翩身影,她们柔弱、美丽,多才多艺,却又红颜飘零。是的,那些古典的女子,在浩如烟海的典籍文字中,只有片鳞半爪的记述,能够让人们得知她们曾经存在,曾经拥有过青春和爱情。
那日在网上看贴,忽然目有所触,忆起了一个三百多年前的女子;心有所动,将张岱的这本书,又从书架上翻出。
“楚生色不甚美,虽绝世佳人,无其风韵。楚楚谡谡,其孤意在眉,其深情在睫,其解意在烟视媚行。性命于戏,下全力为之。曲白有误,稍为订正之。虽后数月,其误处必改削如所语。楚生多坐驰,一往深情,摇飏无主。一日,同余在定香桥,日晡烟生,林木窅冥,楚生低头不语,泣如雨下,余问之,作饰语以对。劳心忡忡,终以情死。”
便是这一则了,张岱的小品文,疏朗拓落,健笔中时显秀丽,向来喜欢。隔了几年,重新看来还是好,尤其睡前翻上几页,非常享受。
张岱早岁生活优裕,声色犬马,纵情风雅。明亡后避居山间,穷困潦倒,回想生平,繁华过眼,五十年如一梦,江山依旧,昔人已非,是悲是悔是恨是忆,统统付于笔墨,故有《陶庵梦忆》、《西湖梦寻》。对他这身世不太感兴趣,人世翻覆,国仇家恨,不过如此罢了,好歹也享过富贵得来。
只是心心念念,牵挂着那个女子,孤意在眉,深情在睫,又烟视媚行的女子;一往深情,终以情死的女子;寂寂黄昏中落泪如雨的那女子.....
一个接一个美丽的身影飘摇而过:步飞烟、霍小玉、王幼玉、翠翘、狄氏、苏小小、李香君、寇白门.....生生死死为情忙,这些古典时代的女子,叫人如何肯轻易忘怀?
叹一口气,我这般看书,也是发神经。
《周一良学术文化随笔》
中国青年出版社《二十世纪中国学术文化随笔大系》中的一本。周先生自跋云:“本书副主编蔡乐苏同志取去我的书稿,加以编排,分为学术、文化、人物、自述四部分。学术方面,选取不太枯燥专门的几篇,便于引导青年发生兴趣,了解我在魏晋南北朝史研究的一斑。文化方面碰巧还写过几篇短文,提出过粗浅看法,正可聊以塞责。另外两部分实以自述为主,人物为辅,由此窥见来自旧社会的知识份子几十年来由中年到老年的种种遭遇。更觉要的是,如何觉悟了自己‘毕竟是书生’。”
早听说周先生治魏晋南北朝史的功力,却一直未曾拜读过他的专著,时间、精力都不够。魏晋南北朝亦是我极感兴趣的历史时期,它的庞杂混乱程度,很让人头痛。幸亏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我这门外汉不学无术,自个儿捧书乱翻只图开心。
《文化篇》中,说中日关系文化史,方方面面,林林总总,读来热闹有趣(又乌龟吃大麦糟蹋皇粮了我:()。有《日本推理小说与清朝考据之学》一文,言及清代考据学之趣味之方法及盛行原因,偏从成吉思汉与源义经是否为同一人论起,真是好玩好看。
曾经突发奇想,问友人:我若治史何如?他大摇其头:第一,你太轻信,人云亦云没主见;第二,奇懒,缺少梳扒史料的耐心与毅力;第三,记性差,颠三倒四浪费时间。为之气结,这厮连梦都不肯让人做!他的话却有道理。记得有个谁谁谁说治学,务必有独立之精神,严谨之态度,读周先生史论,诚然如斯。然看其自述,又确曾写过应命违心之作。晚年自省,颇多感慨。
再叹一口气,毕竟是书生,在狂热残暴,灵魂肉体都遭到疯狂鞭达的年代,到底还能怎样呢?没经过那个时代的人,毕竟站着说话不腰痛。
《叔本华散文选》
这不是纯哲学的论文,而是叔本华一些随笔、非哲学性文论的选本。反正哲学的东东我看不进去。哲学家的散文嘛,如果写得好看,读读也无妨。
在这本薄薄的小书里,叔本华显得轻松,平易近人,当然,还有点儿尖刻,有点固执。对于文学、艺术、人生各方面的见解,往往能让人会心而笑。
“风格是心灵的面貌,它比肉体的面貌更可靠。模仿别人的风格,就是戴上了假面。”
“几乎在任何时代,未来也一样,即使在文学界,任何一个错误的基本观点,或样式,或手法,都会流行开来,受到赞赏。平庸的头脑努力掌握它,运用它。”
他说阅读,“阅读不过是自己思想的代用品”,“读来的别人的思想之与从我们心中产生的自己的思想相比,有如史前植物的化石痕迹之与春日盛开的植物相比。”看罢,不由冒了点汗。
有些话则令人不敢苟同,比如这位老先生对女人的看法:
“女人宜于充任我们婴年时期的保姆和教师,正因为她们本身幼稚,柔弱而短视,一句话,她们一生都是个大孩子。”
“相反,她的生活应当比男人更宁静、更琐屑、更温柔地流过,根本无所谓幸与不幸。”还有更露骨更不成话的,就不说了。TNND,咱不和他一般计较。
读书笔记越写越累。真想说声:“老子不干了!”可是谁也没用刀枪来逼,也不是有人想看。之所以唠叨不绝,浪费别人的时间与点击,只是想为自己培养个说不上好坏的习惯。而且想考验一下耐心,就不信咱真的一点长性也没有!哼!哼哼!
仿陇头歌叹曰:
一入书店,摧我肝肠,价即高昂,何时买完。
开我书橱,中心凄怆,读之不尽,目酸背弯。
怜彼书虫,孓行书山,偶有一得,忽忽若狂。
呜呼哀哉,生年苦短,但为书故,钞票精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