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诚地叫他作大哥。
细想来,许是与我从小仰慕英雄的心理相关。
在才子与英雄之间,我以为八胡敲爻是更接近于英雄的,虽然他自谦为“文痞”,尝告诸友:“某本是个草莽,非士、非德、非宦”。
认识我大哥的那个年代,已一去不返。
虽只隔着短短的一年,于我,却是如此久远。那样快乐不知拘束的日子已成过往,而在过去与现在之间,横亘着的,永远是玻璃墙般厚重的时间。
我回头望,快乐在墙的那一边,我在这一边。
翻出去年十二月于天涯诗词比兴的那首无题,看他认真的评点;翻出那一时胡闹乱写的吹牛诗,看他改了名字一样胡闹着跟贴步韵——想来那样一个年代对他来说也是曾经快乐过的罢——而当他最后的签名档作了“傻八胡是个笨蛋大狗熊,动物园的邻居们都这么说”时,我疑心,那年代于他,也已早便作了尘迹。
连回顾,都会有无奈的自嘲。
只有满怀了热望的人才易失望罢,仗义行侠,歃血结盟,占山啸聚,云响景从,都禁不得水泊梁山烟消云散时的沧凉。
现实中的八胡是北京诸诗友聚会时不可或缺的人物,依我的推测,也当是核心人物之一。
当日北京餐桌上的诗词同好合十人之名注册“垃圾车”,天涯诗词比兴版一时风云幻变,现如今,也都已作了典故。
毕竟不能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不知迷失于理想与现实之间的人是否都曾有过畸变为思想者的经历。
记得曾有一段时间,我大哥开始郑重地思考人生了。
他在聊天室里同人讲话,有时显得杂乱无章,且每讲一句便向倾听者附赠一个酒瓶的图标。
那一时他甚至无情地剖析我不肯在网上暴露现实身份的心理,而完全不象一个兄长,纵容并袒护我的一切。
我惊讶地看着他,开始发觉他离我是那样的遥远。
事实上我们许是从未近过。依性情,也不大有接近的可能。
我这样一个时刻被传言包围着的人,若是在诗友聚会时被确凿地指认为他网上的妹妹,也当是会令他难堪的。
而我亦会难堪,当我面对他渴望我能够以现实证实自己又无意作这证明时。
于是便只是遥遥地看他。
无论怎样,在网上诸多才子中,他是最接近英雄的一个,更何况我们身处的,是一个才子往往德薄的网络时代。
这使得他在我眼中永远可贵,我愿永远叫他作大哥。
他的文字堂堂正正,无可指摘,诗词均带着明显的男儿气。
似是从不曾见他婉约过。
记得他于《浣溪沙》中曾有“一生只和铁琵琶”一句,当是其人写照。
他的狂傲不同于网上大多数才子的傲慢抑或狂狷,且有着受迫于现实的自制。仿佛一个生不逢时的英雄,未及垂暮,壮心先已为油盐柴米销尽。
但他接受现实。
肯于接受现实的思考,当不致陷于自我折磨。
在网上,我愈来愈少见到他。
于是便连这小记,也因消息阻隔太久而生涩得象了回忆录,让我急于在此刻寻个完满的句子涂下句号。
那么——不如便结束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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