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随笔
回家
人淡如菊
2001-12-16 21:10:14.0
坐下来,打开快餐吃的时侯,忽然觉得自己极可笑:横竖都是吃现成的,偏不肯在食堂吃,要搭了车回来,去路口买了快餐坐在这里吃,吃完了又得搭车回去上班。 不知由几时开始,觉得中午在办公室总是不安的,于是总是回来,吃昨晚的剩菜剩饭,或者干脆就是快餐。于是笑自己,难道就为了回来坐在这张餐桌上吃快餐么。又不象是为了饭后那困倦的一眠,吃饭时精神奕奕,照例不想休息,琢磨着玩个什么才好,吃完了坐着发痴,才不得已眠去。并不是为了休息。 或者,只因觉得安心罢。倾城之恋里,大致记得是这样:流苏用手在壁上一抹,雪白的面子上立即印出一个绿漆漆的手印来,她笑了,是我的家,我爱怎样便怎样…… 是这样罢?——是我的地盘,我爱怎样便怎样。 记得小时侯,偶尔父母姐妹都出门了,剩我一个人看家。他们怜惜我,嘱我:很快就回来。我口里答应着,等门碰的一声关上,竟是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想:好,终于这一大个家是我一个人的了,该作点什么才好?总要作些与平常不同之事,方对得起这大块属于我的时间与空间。然而左思右想,竟立在屋子中央开始茫然,如此过得几小时,作恶之方案尚未确定,他们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了,我呢,我不过是拿一团面粉摊在炉灶上烙饼吃。 大学四年远走南方,平常不甚想家,时常听说某某“躲在被子里偷偷哭”,听时有淡淡的惊奇,信来时,电话来时,若无其事地去接,那边家里一群人从老至小轮流问我起居状况,这边波澜不惊地应答。然而几个假期,我基本上是早早预定下返程票的那一个,旁的同学相邀去西藏新疆,或是黄山三峡,我收拾好东西即刻回家。现在想来有点后悔,当时是学生,无事一身轻,又有意气相投的同学作伴,多么好的出游机会!但当时甚至逢到国庆中秋,我也逃了课回家去也。那个时侯,有着父母姐妹的家,却又成为我的自由空间了。 此心安处即我家罢。在课堂里宿舍是家,旅途中故乡是家,于今每天走进单位的那一刹那,那大楼里无数间屋子里隐匿在百合窗后的一张桌子,便是我这一天的家。 从前多少次,在别人的文字间见着“家是归宿”这样的字眼,淡淡地翻过,只因觉得熟稔,亦因自己也是无知觉地写着这样的文字,遂鱼龙混杂,不暇去寻究此中的真味。而如今想起来,那个男性化的歌手潘,唱“给我一个家”时,亦只为她的英俊所吸引,不暇听到其中的渴望。再有,看到电影中痴恋的男女,一方向另一方说:“一起来建一个家”时,竟也看不到这背后,是怎样慎重与沉重的承诺。 嬉笑奔走了这么多年,真到今日,始明白心也会疲惫,需要有一个完全接纳自己的地方,可以完全释放、为所欲为的地方,歇一歇,然后再上路。然而,有时侯心的疲惫在钢筋泥墙圈起的私人空间便可得到休息,大多数时侯,在身体极端清醒的时侯,这颗心却又不甘,兀自浪游在惶惑里,于是知己是一种归宿,文字……亦是一种归宿。我们在黑夜里笑了,温和而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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