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歌
红叶谷
林天洪
2001-04-02 07:02:16.0
站在狭长的山谷中,明净的阳光从山外斜斜地泻进来,照着这一谷的树,和树上的红叶。 微风过处,红叶招展,飒飒有声。 秋已深,秋风穿过层层的密林,吹在身上,有一丝的寒意。 山谷中空无一人,除了一谷的树之外,只有地上厚厚的腐叶和风过的天籁。山谷外秋阳正艳,游人正欢。 本来我也是那些游人中的一个,一起畅游在这西安市西南边的终南山中。俗话说“寿比南山”,这南山就是说的终南山。相传吕洞宾曾在此得道,道教全真道创始人王重阳也曾在此修炼。金庸据此把王重阳编进了他的小说中,成了天下第一高手,却也十分有趣。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引来了不少的游人。 如果说生机盎然的春天是蓬勃的、躁动的,那么高远寥阔的秋天则是恬淡的、宁静的,需要带着一颗恬淡的心去到一个宁静的地方细细品味。于是我离开了人群,漫无目的地走着,在人越来越少的时候,不经意间走入了一条小道。顺着弯曲的小道延伸我的脚步,就走进了这个山谷,红叶的山谷。 山谷中都是树,山谷中的树比山外的苍老虬劲得多。看那树皮的粗糙沧桑,树身的虫咬蚁蛀,就知道它们生长的年轮是多么的久远,就知道它们已受尽了大自然的磨砺和风霜,已历遍了生命的悲恸和欢愉。 山外的热闹在此变成了冷寂,树已在此冷寂了千百年。想来树该是这世上最能耐得住寂寞的生命了。 为了使生命的根扎得更深,它们要长出更多的叶来,以致每年秋天这冷寂的山谷都会装点上比游人不绝的谷外更火红、更明艳的树叶,燃烧在这无人的地方。 阳光穿过片片红叶,斑斑驳驳地洒在脚下。踏着厚厚的落叶枯草,我往山谷深处走去。 一条小溪在密林间流淌而出。溪水清澈,轻盈灵动。俯下身去,将手放入溪水中,触手冰凉滑腻。眼角见一片红叶顺水漂来,随手捞起,见叶色艳红,脉络清晰,不由想起了唐代一个关于红叶的美丽故事。 宣宗时,诗人卢渥到长安应举,偶然来到禁宫御沟旁,看见一片红叶随水从宫墙中流出来,捞起一看,上面居然提着首诗:流水何太急,深宫竟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红叶上还残存着脂粉的香气,一看便知是一个有才情的宫女将苦闷的心情寄托在红叶上,想把它传出宫外。卢渥于是也用红叶题诗一首,去到宫墙另一头御沟的上游,让它流入宫中,又恰恰被那宫女拾到。后来,他娶了一位被遣出宫的韩姓宫女。一日韩氏发现了卢渥收藏在箱底的红叶,方才恍然大悟。各自展示所拾的红叶,百感交集,于是两人又在另一片红叶上合写了一首诗:一联佳句随水流,十载幽思满素怀;今日却成鸾凤友,方知红叶是良媒。 沿着溪水往林深处走,树越来越苍老,叶越来越火红,阳光照射下的山谷就象一片火海。 溪水的尽头是一股清泉,喷珠溅玉似地汩汩而出。泉眼旁歪斜着一截残碑,上面隐隐有着字迹,只是年月实在太久远了,又青苔漫爬,根本看不清写的什么字。 终南山与古长安甚近。初唐盛世,人人奋发,有志男儿皆图报国,不少高人名士隐居于此,以博皇帝录用,后世谓之“终南捷径”。这山谷中的残碑只怕是哪个终身不得皇帝垂青的隐士墓碑也未可知。 又一阵风来,吹得枝头红叶乱舞,片片飘零。一片片艳红的叶打着转,悠悠地飘落,坠在我的肩头,坠在残碑四周。心头不由掠过了一丝悲凉。 在北京的陶然亭畔有两块碑,其中一块碑侧写着一首诗:我是宝剑,我是火花,我愿生如闪电之耀亮,我愿死如慧星之迅忽。这是我党早期高级领导高君宇的墓碑,这大气磅礴、光彩照人的诗句是高君宇临终写在自己照片后面,后由石评梅题写在高君宇墓碑上的。旁边另一块碑是他的恋人,二十年代名满京华的一代才女石评梅的墓碑。在石评梅的墓中陪葬了一片红叶,上面写着:满山秋色关不住,一片红叶寄相思。这是高君宇给石评梅的第一封情书。石评梅去世后人们又把他俩合葬在了陶然亭,红叶和照片都放进了石评梅的墓中,完成了她“生不能相依,死得以合葬”的愿望。高君宇为革命忘我地工作,因阑尾炎发作耽误了治疗时间,恶化以致病逝,年仅29岁。而他的恋人石评梅在他逝去后日日以泪洗脸,悲伤过度,三年之后也抑郁而终,年仅26岁。这一段“红叶之恋”当时在京华传为佳话,无数有情人为他们的冰雪爱情所感动,连一代伟人周恩来和邓颖超也深表仰慕,多次来陶然亭祭奠这对恋人。 红叶在西风中舞动着,发出悲凉的声音,不知是在为我诉说的这出爱情悲剧而感动,还是在为自己即将消逝的生命而哭泣? 树叶落了,明年还会长出来;而我们人类的生命却只有一次。爱情是美好的,生命是可贵的。当我们的生命在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候,就象此刻燃烧着的红叶一样,年轻的你我有什么理由不去好好珍惜生命中最美好的青春?因为红叶很快会凋落,我们的青春也很快会消逝。 太阳越来越西斜,阳光越来越暗淡。我恋恋不舍地走出这红叶山谷,心中依然飘飞着漫天的红叶。


Goog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