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三尺6段

吕三尺，京城名手，业余6段，新浪网名“聚友网络”。初闻其名，虽知与吕四娘毫无干系，但也颇有侠士之风。多次参加全国业余比赛，虽未在晚报杯中有所建树，但也曾折桂黄河杯。想象中，应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吧。
2002年10月的一天，我休假在家，无所事事。北京无海，心下郁闷。那时我还没上网下棋。家住赵公口，距离中国棋院千步之遥，技痒时常去下两盘。有一天我又来棋院棋友对局室。此时，一个有业四段位、让子“抓羊”水平达到业9的狼正在一边下指导彩棋，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唾沫横飞地贬损对手。大家均不时投去敬佩的目光。此际忽飘然进来一个年轻人，二十五、六岁模样，面皮白净，戴一幅眼镜，雪白的衬衫外套着一件休闲西装，皮鞋一尘不染，光可鉴人，举手投足之间透出一股雅士派头，看似不经意的衣着搭配显出主人的品位。我没太在意，以为是一个外企小白领来送彩学棋，但认识的几个四、五段的狼纷纷带着敬意打招呼： “三尺来了？”。我惊。实在没想到如此一弱冠竟是名动京城的业高。三尺面无表情，点头算是作答，飘至正在下棋的“狼”后面，也不说话。此际彼狼已停止了呱噪，变得悄无声息了。棋局终了，狼自是抓羊得手，把50元彩金装入口袋。此羊听说三尺来了，磨着要下一盘，三尺谦和地笑笑，说一会还有课，刚带了几个学生，下次吧。此时羊拍出200元，说下一盘快棋，不占你太多时间。三尺微笑：“几个学生家长带孩子来，我不能让他们久等。下次吧。”说罢飘然而去。我心下陡生敬意。

三尺既走，这个羊问在座诸狼：这个吕三尺能让我三个吧？那个刚刚胜他的业四狼说：“我刚才让了你几个？”“三个”。“三尺可以让我三个！”。我第一次见到此君如此谦虚，心里对三尺的棋力有了一点概念。
这让我想起一件事。我初中一年级开始学棋，半年之后，自觉已有一定棋力。就经常光顾工人文化宫的棋馆。有一天，看到年轻人与人争棋斗嘴，称可让对方四个，我年轻气盛，随口说道，让四个？敢让四个？！孰料此君道：我让你九个你下不下？我不知天何其高，地何其厚：“聂卫平也让不了我九个！”众皆惊，以为出了神童。遂摆上，结果我被他杀得片甲不留。。。。。后来别人告诉我：这个是业余3段。
而今天这个羊，也是自称业余3段的！
闲话休提。等我再次在中国棋院见到三尺，已经是三个月以后的事了。棋院正门的对局室搬到了后院二楼，前边租出去经营“傣家大酒店”，边上还开了个美容洗脚店，用一帮助四川、东北小妹吸引国家队未婚男青年。时已隆冬。三尺进门，先悠然倒水，对屋里乱七八糟的棋局并不关心，自己租付棋具，兀自坐到棋室一角，沉默不语。大家发现他进来，看到他自己租棋具，感到很吃惊。原来，这里有个规矩，就是两人下棋，下手要租棋具（不花钱，但需付100元押金）。在座的诸狼群羊谁看到过三尺租棋具？“有戏看了！”。有好事者趋前问候，并询“三尺今年要教谁啊？”，三尺微笑不答，凭众人如何追问，只是掏出红包“红塔”点上一支，依然不语。未己，进来一中年汉子，径直走到三尺身边，恭敬地说，“吕老师，我们来了。”三尺道，“来了？开始吧。”。此际从汉子身后闪出一小童，也就七、八岁的样子。汉子道，“快叫吕老师！”，孩子直往汉子身后躲，嚅嚅不语。三尺道：“长这么大了，快不认识了”。原来，三尺两年前曾带过这孩子半年，开始让八子，后来棋力长到四子，因思母情切，被汉子带回四川老家。这次再来京，希望再投三尺门下。三尺想考考这孩子。汉子道，“还是摆上四个吧？”，三尺说，“孩子长了两岁，且不说棋力，份也该长长了，摆两个吧。”汉子坚持。三尺同意摆三个。列位看官，其实这两年孩子在四川并未荒疏，曾在宋雪林的少儿班学习过几个月，棋力已大有长进，已有业五实力。三尺让子棋功夫再了得，三子岂让得动，不出五十步，三尺就感觉到了。百步之后，三尺竟然有三块棋受攻。小孩也不硬杀，只是逼三尺苦活，占尽便宜。又坚持了几十手，眼见不成了，三尺收棋子说，孩子长棋了。汉子道，吕老师给复一下吧。三尺道，“不用了，这孩子我带不动了。请另谋高就吧。”汉子奉上100元，三尺把手一挥：“不用了，你们大老远来也不容易。如果有条件，去聂道或吴道，也许能打上去”。三尺轻抚孩子小脸：“好好学，将来能行”。围者头一次见三尺在棋馆如此脆败，本以为三尺会拿出上手姿态找出百般输棋理由，见三尺如此大度，无不动容。
当晚，几个棋友约出三尺吃饭。棋院后边的巷子里，有一家水煮鱼做得好，三尺喜欢。三尺本有量，平日啤酒五瓶不倒，那天三尺喝了两瓶，就醉了。。。。。。。

那天虽醉，三尺并未失态。大家揣摩，学生如此快地接近老师的水平，三尺可能受到些许刺激，遂纷纷表示，“这孩子看来是个小天才，否则水平怎么如此精进？三尺让他二子，还是能赢的。”云云，以此来安慰三尺。三尺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为他高兴”。
那次一起吃饭，有个业四狼告诉我，三尺上过大学，好象是理工类的，后来中途辍学。由此，我对三尺的学生模样、优雅举止找到了解释。但读完大学又如何？现在的大学毕业生，大多是雄心比才略大，眼中世界小，虽有锐气，但无大气，轻狂待人。不经走入社会后十年左右的磨练，难以走向持重。而三尺年纪轻轻，稳重大气，很会做人，这是如何造就的呢？我感觉，还是得益于围棋。一是围棋蕴含的大智慧，二是一路学棋过来不断受到“天外有天”的教育让人早去轻狂。由此想来，我们共同的挚爱--围棋，真是让人受益无穷啊。
大家席间对三尺恭敬有加。棋友们就是这样，你岁数再大，棋力不行，也都对上手很尊重。有个四十多岁的老羊，据说是私企老板，头发倍亮，一身名牌，总去棋院学棋缴彩。那天也在座。他敬重三尺的棋才人品，加上三瓶啤酒下肚，拍着胸脯：“吕老师别带小孩了，到我公司来，每天咱们下几盘，保你丰衣足食”。三尺感谢，但予婉拒：“我是闲散惯了的人，还是做一个游方小僧吧”。大家又感慨了一回。席散，三尺掏钱欲买单，被众人强行按住。
又过月余，我在棋院看到那位“老板”羊，偶询及三尺近况，老板说，三尺云游到深圳去了。原来三尺被深圳晚报看中打比赛去了。三尺走前特意请几个狼、羊吃了饭，兴致很高。后来我看到那届比赛的棋谱，三尺成绩虽不理想，但有几局棋下得极有气势，充分展现了杀力。其中一局输棋尤其好看，好象是对一个叫张大勇的业六，三尺执白，从头杀到尾，大杀小输赢，输了半目。以我的水平，虽经常看不懂职高的棋，但那盘棋看懂了大部分，深为三尺的算路和气势所触动。
再次见到三尺，是2003年秋的“哈德门饭店杯”比赛上。比赛就在崇文门的哈德门饭店举行。我报名参赛，成绩很差，赢了几个大人，输了一批小孩。古灵益、柁佳希、黄晨、王异新等一大批小棋手成了主角，老将里只有沈阳王存发挥不错。三尺还是那派头，抽的仍然是红包的“红塔”。赛程过半，三尺六胜三负，输给了古、柁、王，但胜了一个职业初段和聂道、吴道的几个强业5小孩，成绩尚可。有一盘棋，对一个吴道的小女孩，对手频频长考，棋早不行了，但和三尺磨。三尺中间出来抽烟，一个棋友说，你都给她杀花了，她还坚持什么？！三尺仍然很大度：“有这韧劲好啊”。后面三尺发挥还算正常，三胜一负，位列第九。冠军是古灵益，亚军王存。第三至第八名全是小孩。美女杨莲那次也参加了比赛，排在20名以后。杨莲下棋气质很好，确实很漂亮。一个小插曲是，比赛中间，丁伟八段进来与杨莲打了招呼，好象是约晚上去看电影。我当时一盘大好的棋，受此影响，中盘就递了。下棋的人，真的是顶不住美女棋手的魅力。我记得上大学时参加北京大学生联赛（裁判长是北大一教授，新浪网名“健康老人”），见到二外的几个女大学生，棋高人靓，真是心猿意马啊。当时想找个围棋伴侣多好。当然我现在的老婆更好。虽然不会下围棋（我老婆有时也上来看贴子）。
又扯远了。且说三尺得了第九，虽未进三甲，但在小孩称霸的当今北京业余棋坛，成绩也算差强人意（总共200多人参加比赛）。结束当晚，几个人就在哈德门里的“便宜坊”喝酒。大家都熟了，又刚下完比赛，兴致都很高。棋友中上网下棋的人多了，话题就集中到这上来。这时，出乎大家的预料，三尺话多起来了。我们几个朋友不知道他也上网下棋，问他在哪家下。他说，都去过了。随即透露了聚友网络的网名。我们几个恍然大悟，这是新浪知名高手啊。他谦虚道，不行不行，网上高手多啊。我们请他评价一下各网站的水平。他说，论棋手水平，无疑TOM比较高，但他还是喜欢新浪。这里界面好，交流通畅。“最重要的是交流方便，网管也通情达理”。我们几个新浪死党大喜。他兴之所至，甚至透露了一些新浪高手的真实身份，当然有一些我们是知道的，象黑虎掏心是古力，海龙0318是陈耀烨，7段杀手是邹俊杰，航母级菜是岳亮，等等。那天喝得尽兴。我们约好要参加两天后举行的新浪棋友会。但到了那天，我们驾车去了一趟，找了半天，没找到那个地方，在机场路那边，五环之外。三尺道，“算了，以后还有机会。新浪还会搞活动吧。我们应该对六妹妹有信心”。头一次从三尺口中听到这么俏皮的话，我们都哈哈大笑。
近闻三尺又去云游了。这次目的地是新疆。晚上我端坐于电脑虚拟的三尺纹枰前，在新浪用18K的名字狂砍诸如“顺风一屁”之类的好友兼假18K之际，依稀看见三尺消瘦的身影在乌鲁木齐、喀什、吐鲁番之间坚定前行。他怀揣对围棋的热爱，实践着自己“游方小僧”的执着。吕三尺，吕者，两只眼也，三尺，棋盘也。他人如其名，为棋而生。他不是圣人，也不是绝世高手，他是一个普通人，但是一个真实的、可爱的人，一个大度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真正有魅力的人。。。。。。好围棋者，有此好友，并能从他身上学到围棋以外的东西，人生之幸事也！
聚友网络，常来新浪！
好友三尺，有事没事保持联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