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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一封致熟悉陌生人的信

柔软时间  发表于2000-12-22 08:17:41.0


 

亲爱的Z: 你好,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每天上网,那个号码为987654的QQ里都是空空如也。我想,它是不是可以关掉了。这是为你专设的号码,里面只有你一个好友,可是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我又恢复了以前的习惯,每天晚上开4、5个窗口,热热闹闹。可是那个从来没有亮起的窗口象一个黑洞,吞噬了我所有的耐心与心情。我变得急躁、易怒,在聊天室里同人吵架,话不投机就开始踢人。朋友们都认为我是另一个人,不再是以前那个温婉可人的飞雪轻絮。我没有任何解释。因为我知道,这一切只是因为你,因为那个不再亮起的Z。 记得在聊天室认识你的时候,你是叫X。 我当时好奇怪。 飞雪轻絮:怎么会有这样的名字?你是不是对一切都充满的迷惑? X:这是我一系列名字中的一个,从A开始,一个星期换一个,打算到Z就结束。 我更加好奇。 飞雪轻絮:为什么? X:网络是一个梦靥,我不想留下什么,也不想带走什么,在网上我只是一个不停变换的符号而已。 你冷冷的语言,我被深深吸引。 飞雪轻絮:能加好友吗? 你许久没有回答。我又发信息: 飞雪轻絮:如果不愿意,给我一个理由。 还是没有回音。我继续, 飞雪轻絮:我喜欢这个游戏。 你终于有了回答。 X:记住,这只是个游戏。 飞雪轻絮:明白。 最后你同意了。 飞雪轻絮:我叫飞雪轻絮,女,23岁,上海人。 X:你,征婚? 我在屏幕后面笑得前仰后合。 飞雪轻絮:不是,这是我的资料,现在该你了。 X: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飞雪轻絮:我就知道是这样,不过没有关系啦。什么时候想说再说吧。 X:好的。 第一个星期,也就是你叫X的星期,我们在夜读红楼聊得很愉快。我发现你知识渊博,对《红楼梦》了如指掌,只是人很狂傲。常常嘲笑那些一知半解的人,得罪了很多人。开始我很看不惯这种张狂的样子,曾劝你收敛一些,可是你置之不理。后来我发现你确实有资格这样做,任何问题也难不倒你,而且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我也就不再多说,说实话,我喜欢有个性的人,在环境的打磨下没有成为鹅卵石的人。 第二个星期,你的名字变成了Y。我将自己的名字改成a。 你第一次向我发问。 Y:这是什么? A:你是大写的结束,我是小写的开始。 Y:很好,很好,^ ^。 隔着屏幕,我也想像得到你微笑的样子。 a:你在哪里? Y:诗风词韵。 a:我就来。 我又在聊天室同你混了一个星期,看着你获得op,成为别人挑战的对象。你的诗词晦涩冷辟,华美异常。我不喜欢这种风格,可是很多人喜欢,有些MMDD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缠着你请教。我心里好笑,常常作一些打油诗来取笑你。你从不和我计较,先是说好,然后指出不足之处。我不能不承认,你熟知典故,才思敏捷。最重要的一点,遇惊不乱,有大将风度。有你在聊天室的时候,人总是很多,但是秩序井然。 尽管你从来不说关于自己的事情,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还是了解到很多。一天晚上,聊天室人很少,我们开始闲聊。 a:你喜欢古典文学? Y:是的。 a:是从事相关的职业吗? Y:不是。 a:那你作什么的? Y:我是学工的,在一家通讯公司。 a:好职业。 Y:一般。 a:你这样吝啬语言吗?那你最想干什么呢? Y:我喜欢流浪。遍游祖国的大好河山。有机会的话,在出国看看。 a:这个愿望不是高不可攀,应该可以办到。 Y:是的,我现在就在做准备。 a:可是旅游分乐游和苦游,你选择哪一种? Y:乐游。 a:呵呵,那就需要经济基础了。 Y:我在尽力。 a:祝你早日梦想成真。 Y:谢了。 a:不客气,我们是朋友。 Y:是的。 一个星期过去了,你的名字变成了Z。我们开始熟捻起来,你渐渐变得风趣,喜欢和我乱开玩笑。我们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多。每天泡在秋日私语的聊天室里潜水。那里人多,没有人会注意我们。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有些心慌,仿佛听得见离别的脚步声。可是看着你谈笑自若,好像什么事也不会发生的样子。我什么也没有问,我想,你会不会已经忘了原来的计划? 到了周末,我实在是忍不住,终于开口: a对Z悄悄说:明天还来吗? Z悄悄对a说:来。 a对Z悄悄说:那就好。 我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你想起以前的话。 Z这个名字持续了三个星期。终于有一天,你没有来。我有些心慌意乱,不知你是有事耽误了,还是真的就走了。可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你没有再出现。我渐渐死心,终于明白,这不是一个好玩的游戏。 Z,不见你已经一个月了。可是每当我进入秋日私语的时候,还是泪如雨下。我才发现,我早已熟悉了和你的一切。没有你的日子,我已经不能够适应。以前和你聊天的时候,我们总觉得夜晚很短很短,白天太长。可是现在我一个人,面对熟悉的屏幕,却发现夜其实很长很长,不知如何打发。记得你说过,只要你在,就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你会作我的一把伞。现在,我的世界进入了雨季,我却丢失了这把伞。 987654这个号码,只要我上网,我就会打开,你说过,这是一个好号,没有结束,充满想像。我希望它能带来奇迹。 每天下线的时候,我都会默默数几遍3、2、1……3、2、1……3、2、1…… 希望你能象以前一样出现,大喊着:现在开始倒记时,3、2、1,我来了。 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坐在计算机前,冷冷的空气包围着我。此刻的网络,依旧上演着一幕幕悲欢离合,有的人微笑,有的人落泪,有的人生气,有的人冷眼旁观……各人过着各自的生活,有的也许会重合,有的也许会相交,有的永远也没有可能相遇。 我知道,再见你也许已没有可能。只是默默希望,以前的日子你能珍惜,以后的日子你多保重。真心希望你已经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将一个愿望写成字条,套在俄罗斯套娃的心的深处,一层层,密密实实。这是一个美好的传说,如果能够再见到你,我会亲口告诉你。 你永远的:a 于某年某月某日

 


我的旅途日志

暮看云来  发表于2001-02-12 22:56:51.0


 

1999年3月12日 我是一个冷眼旁观的人,不是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这个习惯。我看着人来人往的聊天室,就象盯着人来人往的大街,没有聚焦的眼睛扫着人群,记忆里什么也留不下。世界是我心里的过客,我也是世界的一个永恒的过客,而且我满足于这种身份。双程车票是订好了的。这聊天室里的旅程,也应该有来有去的吧。我想我并不会留恋。今天我已经用到字母U了。 1999年3月19日 就象有的人旅游爱买什么纪念品之类的废物,我想我也该给自己留下点什么。让我想想,我都做了些什么。这小半年来,收获了不少爱,也收获了不少恨。恨我我不在乎,反正不久以后我就抽身而退一去不回,这些只不过是我身后留下的旋涡,想起它们我倒是想幸灾乐祸地冷笑。至于爱,我不知自己是否是刻意地去赚取这种我不需要也不理解的情感,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只是我生命里的一种债务。我不知这个负债累累的我为何如此轻松,不过我想负债的是大爷,大约是世界的通则。 1999年3月26日 我不知道她们以后是不是会恨我。她们无疑是我的过客,而我也希望是她们心里的过客。平心而论,我是在诱惑她们,我借着诗词的风韵在诱惑她们,我借着网络的虚无在诱惑她们。我诱惑她们却从不给予,我永远是那漫不经心,我永远是那疏淡如水。我是才子风流吗?其实我只不过是一个猖狂的人。我和大多数人一样不喜欢亏负。我只不过是悄悄地来了又悄悄地走了而已。 1999年4月2日 我的旅程进入倒计时了。她大概是我此行的最后一站风景了吧。和她聊了一周的<红楼>。她的号码是987654,就象后面还拖着一串省略号,似乎没有终点,引人遐思。可是这世界上哪有没有终点的事情?有始有终,总是我们民族的推崇。其实红楼这部作品我倒有点喜欢,就和她瞎说而已。是呢,纷纷繁华,最后也免不了食尽鸟投林,真干净。就如同我这一趟旅途。还谈到有关悲剧。她说这种没有大奸大恶的悲剧才是真正的悲剧,一切都是不可避免地降临,在每个人头上。说得是。 1999年4月9日 她大概是第一个取笑我的女孩子。居然用的是打油诗。看到她给我发过来的信息,不禁莞尔。这个女孩还有点才气,我想,她应该是短发,比较俏皮又不失温柔的那种。哦,只是想象而已。对于遥远地方的人或事,我习惯于只是运用想象,我也满足于这种想象。其实她对我,岂不也只是想象而已?倒是有点儿好奇了,她眼里面,我是怎么一个人呢?这个问题,我想我是永远得不到回答了。就让我想象这个答案吧。想象是最为持久和美丽的事物,在这个万事如流水的世界上。 1999年4月16日 我应该走了。我的回程车票已经在我兜里跳舞。可我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和她越谈越多,到最后干脆用私聊和她一起在聊天室里潜水。 潜水。是啊,我是经常潜水的。每日里繁忙的工作,我的心在各种事务下潜水。每日行走在大城市匆匆的人流里,我也感觉到一种想潜水的欲望。每次一潜水,我就似乎另外一个人。 如今居然与他人一起“潜水”了。还和她说过一些大异常态的话,比如说愿意做她的一把伞。其实,我是一个心性孤独的人,有人说过,我从来无意去给予别人什么,不是因为吝啬,只是因为无意。回望过去的日子,我似乎还真的从未把自己的整个心灵奉献给谁,在这安宁的心里有一股冷流,我不知它是从哪里来的。 1999年4月23日 我终究是没有按计划离开。是因为她么,我不愿意去想。她曾经小心翼翼问我下次还来吗,我说来,她便不说话了--谁也不愿去提起我的回程。 我不去探问她的来历,她也不刻意问我的。只是一个过客迷恋于一丛美丽的花草,人与花都互有秘密。花不知人心的红黑,人不知花的过去和未来。 1999年4月30日 用Z这个字母已经第三个星期了。 她是一个很灵慧的女孩子。很多时候,我没说之前她就知道我要说什么。有时那种相通简直让我短暂地颤栗。她也经常让我莞尔,用她那使不完的俏皮话。这是一段值得回忆的快乐的日子,花草和人相视微笑。 有时我会涌上一股愿望去摘下这朵花儿,让她永远陪伴着我,让她伴我的回程。可我却是一个太自我的人,我不会以自己的血去浇花,可是一旦花儿为我而枯萎,我却不免心头沉重。我的心担当不起这样的债务。或许,一切还是随意些的好。 1999年5月1日 花儿,我去了,原谅我。我还是要去了。而我居然不告而别。 你曾说你记住了我的话,这只是一场游戏,你记住了。可是,你真的记住了没有呢?上次,我们谈到池莉的<绿水长流>,谈到那含蓄悠长的江湖相望,你知道吗,我那是在向你告别了。就象那小说里面,人们自然随意地相遇相处,人们只把那火星儿珍藏在自己心里。啊,我觉得我就是那小说中的女人,和你玩了一夜牌,然后趁你熟睡的时候悄悄离去。 一别之后,绿水长流。我也会温暖地怀念你,怀念这段日子,怀念我们的每句对话。我知道,我也留在了你的心里。 这大概就是世间唯一的永恒吧。就象你的号码,最后的省略掉的一串省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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